如今已是盛夏,连日来露宿山野,无法沐浴,众人身上都黏腻得难受。
用完几日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膳后,众人纷纷上楼沐浴。
掌柜的早得了吩咐,后院的厨房在做完晚膳后,便一刻不停歇地烧水。
此刻,众人齐齐上楼,热水也是够的。
没一会儿,一楼大堂就只有负责护送的将士。
他们行军打仗,习惯了这样的时候,故不急这一时。
秦为先与身边的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看向楼梯口。
那里店小二正上上下下,帮着各房的人抬水。
没轮到的人都等在厨房门口。
打满一桶水,店小二需来回十几次,若丫鬟小厮能搭把手就能快些。
大约一盏茶后,福宝一手拎一个水桶上楼,店小二拎一个,两人只来回四趟就打满了。
秦为先看着福宝将空桶拿下来后,又空手上楼,过了没一会儿,他也晃晃悠悠起身。
一上到二楼,秦为先便瞧见福宝正站在一间房外边,他神色不变,径直走过去。
福宝眼神警惕地盯着他。
秦为先经过她身边时,能清晰听到房内传来的水声。
想到一门之隔的里边,□□的美人正在沐浴,秦为先有些□□难消。
那几步他走得格外慢,瞧见福宝一脸的防备,秦为先漫不经心勾唇。
在福宝的注视下,秦为先推开了斜对面房间的门。
一想到那水声,秦为先心里就犹如有千百只蚂蚁在挠一般,看见房内的窗户,他迅速蹿出,上了房顶。
客栈的房顶是向两边斜的,秦为先起初并看不见付雪芙那边的屋顶是什么情况。
等他跨过中间的屋脊时,才看见付雪芙房间的屋顶上正躺着一个女侍卫。
陆二听见声响回头时,秦为先已经先一步下去了,陆二只瞧见一个背影。
秦为先并不想放弃,门口和屋顶不行,还有窗户。
下了屋顶后,秦为先直接到了一楼,绕过大半个客栈,到了另一边,却看见太子身边的侍卫,正在付雪芙房间的窗户下闲聊。
秦为先只好愤愤回房,折腾这么一通,他心里的□□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强烈。
夜深人静时,整座客栈十分静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能听见两声蝉鸣。
秦为先打开房间门,悄无声息走向斜对面那个房间,他趴在房门上,往里吹迷烟。
待时间差不多了,才用匕首往门缝轻轻一勾。
门闩一点一点被移出,房门被打开。
秦为先入内,第一眼便瞧见了躺在榻上的福宝,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径直朝床榻走去。
他刚挑开床帘,还未看清床上的人,秦为先的手腕就被抓住了,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叫,“来人,有刺客。”
秦为先挣了两下没挣开,下一瞬,榻上的人点燃烛火,贴心的将床帘掀开。
同一时间房门也被推开,随行的官员和高僧鱼贯而入。
所有人都瞧见,秦为先举着匕首对着床上的太子。
行刺储君乃是杀头的大罪,这么多人看着,人证物证俱全,太子当即下令将人拿下。
此事发生在半夜,在秦家其他副将和士兵还未反应过来时,太子便迅速盖棺定论。
众目睽睽之下,秦家军若胆敢反抗,便是对储君动手,直接坐实秦为先行刺罪名不说,还极易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秦家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为先被押下去。
门外,付雪芙穿戴整齐匆匆赶来,恰好与秦为先打了个照面。
秦为先看着她那张绝美清冷的面容,咬牙道:“付姑娘好手段。”
付雪芙微不可见地扬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嘴上却道:“秦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随后,太子命在场的官员包括他自己各自写了一封奏折,连夜送往京城。
而秦为先则由太子身边的侍卫明早押解回京,随行的还有监察史陈御史。
其人最为死板一根筋,由他负责押送,太子并不担心他会被人收买。
第二日,两方人马先后从客栈出发,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去。
再没有人打扰,付雪芙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被福宝叫醒用午膳。
付雪芙神色怔愣。
福宝将车帘掀起,车外的不断变换的景象入眼,付雪芙有些恍惚,“还有多久到淮南?”
福宝将干粮和水袋放在付雪芙面前,“听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说,大约还有四五日。”
付雪芙颔首,松了口气。
怕被人听见她说梦话,晚上她从不睡觉,只有赶路的时候补觉。
但路途颠簸,即使福宝给马车铺得再厚实,付雪芙依旧睡不安稳,且每回醒来都会腰酸背痛。
这才几日下来,付雪芙精神大不如前不说,人也消瘦了许多。
福宝看在眼里,不时便会去问问何时能到淮南。
两日后,陆沉同时收到了莫北与莫西传回来的消息。
他先看起了莫西的消息。
陆沉神色时而冷凝,时而黑沉,最后,他微微勾唇。
看来那次他说的话,她有听进去,不然,以她的性子,不会对秦为先出手。
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也是有些分量的。
陆沉继续将莫北的消息拆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东临全境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莫北身受重伤,拼死才将消息传回。
东临是大齐腹地内的小国,面积仅三个州县那么大,但是因其四面环沙,易守难攻,又手握与开国先祖签订的契书,两国才能相安无事至今。
当年,高祖征战四方,即使把东临四面的小国都收复了,也从未想过动东临。
这也造就了东临如今的尴尬居面——在大齐境内建国。
这些年来,东临也算乖觉,从未与大齐起过冲突,且主动向大齐上贡,做足了附属国的姿态。
大齐对东临一直很放心。
但是三月前,京中突然多了许多东临的细作。
陆沉察觉有异,派了许多人前往东临打探,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东临那边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抓住的细作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结合莫北说的东临全境戒严的消息。
陆沉不得不多想。
东临虽小,也有十万精兵。
若是东临起了与敌国联盟的心思,届时战事一起,大齐就是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陆沉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信笺,那是包括赈灾和淮南所有官员在内的调查。
除了秦为先外,再没有狂妄到能无视太子命令之辈。
加上莫北如今被困东临,危在旦夕。
陆沉很快做出决定,“莫南。”
话落,一全身黑袍,脸色苍白的男子忽然出现,“主。”
“你准备一下,随我去趟东临,我先进宫一趟,待我回来就走。”
半个时辰后,两人策马出城,但却并不是径直朝东临方向而去。
日夜不停赶路,两日后的深夜,两人终于到达了淮州驿站。
陆沉刚下马,听到马蹄声的值夜驿丞出来查看,他上前作揖,“敢问两位是?”
陆沉拿出腰牌,驿丞立即跪下行大礼,“不知王爷来此,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陆沉抬步往里走,“秦为先在何处?”
驿丞连忙起身带路,“在二楼厢房,由东宫侍卫看管着,臣带王爷上去。”
驿丞将腰弯得极低,生怕自己会惹得这些一年到头都见不着的大佛不快。
到了一处房门外,驿丞上前叩门,听见里边的回应,他才将门推开。
陆沉肃着脸,盯着榻上手脚都被绑着铁链的秦为先,“出去。”
东宫侍卫自然都认得陆沉,闻言,瞌睡醒了大半,迅速往外走,末了,还将驿丞拉走,关上了门。
秦为先不明所以,但看陆沉面上的神情明显来者不善,他镇定道:“王爷,这时何故?”
陆沉从怀里拿出匕首,仔细看,与给付雪芙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这把会大一些、长一些。
陆沉漫不经心道:“你行刺太子,我自是要来审审。”
秦为先与陆沉同为武将,也是听说过他审讯战俘的手段的,瞧他拿着匕首上前,秦为先心里不住地打颤,赶忙出声阻止,“王爷明察,此事另有隐情。”
陆沉不为所动。
“我乃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嫡孙,皇上亲封的前锋将军,王爷想动用私刑屈打成招吗?”
陆沉已经走到近前,秦为先几欲胆裂魂飞,好在,他说完后,陆沉停住了。
秦为先心下一喜。
在陆沉还未冒头时,他祖父便是先皇十分倚重的大将、更是深受百姓爱戴的镇国将军。
虽然,这几年陆沉手里的兵权已经超过了两朝元老的秦家,但陆沉仅仅在一场战役中崭露头角,论军中威信,他还远远比不上他祖父。
陆沉若真敢对他做什么,只会让他在军中更不得人心。
思及此,秦为先自以为拿住了陆沉的痛处,不由放下心来,陆沉有所顾忌便不敢肆意妄为,语气不由嚣张起来。
“王爷息怒,行刺一事太过荒谬,等回京查明真相后自有皇上定夺,王爷此举有越俎代庖之嫌,传到军中,怕是难以服众,王爷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