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陆沉闻言,嗤笑一声,“服众?我为何要服众?”

    狂妄到了极点,仿若没把一切放在心上。

    秦为先脸上的笑意一滞。

    陆沉勾唇,闲适而残忍,淡淡道:“把他的嘴堵上。”

    身后,一直沉默的莫南上前,随手拿起榻上不知是谁的臭袜塞进了秦为先的嘴里。

    陆沉上前,拉起绑住秦为先双手的铁链,将匕首横在他内手腕上。

    莫南见此,想出声阻止,秦为先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又是个武将,废了他,陆沉极有可能会受到秦家及其朋党、包括二皇子一派的弹劾。

    不是不能废,而是他们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式,比如夜潜,神不知鬼不觉,还没有后续那些麻烦。

    莫南还未出声,只听‘呲啦’一声,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

    一共四声,四肢一个没落。

    秦为先也从一开始不敢置信的强装镇定,到最后一脸的灰败。

    陆沉拿出一块巾帕,慢条斯理将匕首上的血迹拭净,“你不妨猜猜,秦老将军会不会为一个废人与我作对。”

    秦为先呜呜咽咽,莫南在陆沉的示意下将他口中的臭袜拿出,他恨恨道:“我乃皇上亲封的将军,你滥用死刑,挑断我的手脚,就算爬上太和殿,我也讨个公道,你等着吧。”

    陆沉笑着道:“挑断你的手脚?谁看见了?”

    话落,他甩袖一挥,房门应声而开,外边等着的人纷纷朝里看,瞧清房内情形,却一个个低下头去。

    唯有驿丞还愣愣看着,陆沉朝他看过去,驿丞立即垂下头,“微臣什么也不知道。”

    秦为先气得咬牙,他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想到,以陆沉的武功,明明可以悄无声息潜入,却偏偏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而他从未想过陆沉这么做的目的,陆沉从不参与夺嫡,定然不会是为太子而来。

    能让他如此毫无顾忌的,莫非这是皇上的意思?

    秦为先忽然泄了气。

    陆沉将匕首收起后,没再停留,径直离去。

    而那位死板又一根筋的御史大夫,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

    几日后,太子一行人终于到达淮南,又走了两日,才到了隆江堤坝所在地,也是受灾最严重的淮州。

    从进入淮南开始,队伍中的气氛便愈加低沉。

    起初只是些被水淹了田地的州县,经过大半月的休整,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生计。

    只是那些被毁了庄稼的百姓,望着精心照料了数月、还有不到两月就能有收成的田野,成日以泪洗面。

    接着,便是被洪水冲垮了房子的州县,从这些地方开始出现有百姓伤亡的情况,有被倒下的房子砸中的,有被洪水冲击、晕过去淹死的。

    但好在,这样的伤亡只是少数。水位逐渐下降至小腿处,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也能恢复正常。

    只是队伍经过时,偶尔听见的哭声终究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自打入了淮南,三位高僧便带着几个沙弥开始念经超度。

    伴着诵经声,一行人逐渐靠近淮州,乘坐的马车也换成了小船。

    尽管一行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真正到了淮州,还是被一幕幕的惨剧,压得喘不过气。

    划过淮州城楼,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汪洋,没有一处房屋能够幸免。

    淮州知府和县令乘着大船,已经等候在这里。

    淮州既是一个县,也是一个府,两个官衙共同管理淮州。

    一行人从小船上到大船。

    严知府给众人介绍着淮州最新的情况。

    已经过去半月,严知府通过向附近的州县请求人手,河里的尸首都已打捞上来。

    全都放在了城外的一处山上。

    城内的房子都被冲垮,洪水还未退去,幸存的百姓也只能安置在山上。城内只有间或一两条小船还在打捞。

    看完城内的情况,太子想去看看安置的百姓,严知府沉默了一会儿,吩咐手下给众人发放面帕。

    众人不明所以。

    盛夏炎热,面帕就算再轻薄也会闷,众人都没当回事儿。

    付雪芙想到了什么,沉默地将面帕戴上,福宝见此,也跟着戴上。

    大船划出城门后不久,远远便瞧见了相邻的两座大山。

    随着船只越靠越近,众人渐渐闻到一股味道,纷纷拿出面帕戴上。

    但无济于事,那味道仿若能穿透躯体,直达灵魂,岂是薄薄一层面纱能挡住的。

    那就像千百只死老鼠在湿泥中溃烂的闷臭,区别于以往闻到的任何一种臭味。

    那是腐尸的味道。

    随着船只的靠近,那气味愈加浓烈,直熏得人天旋地转,让人本能地抵触作呕,无端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

    众人紧捂口鼻,渐渐看清了山上的情况。

    为了方便,在两座山之间架起了一个临时的停靠点。

    而那临时的木桥附近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他们死状相似,皆被泡得发白肿胀,半月过去,尸首上已长满了大片大片的尸斑。

    那些不在树荫下,被太阳晒着的尸首已经开始流出散发着恶臭的尸油。

    却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还在其中穿梭着。

    而更多幸存的百姓则待在另一座山上,他们就那般与万万具尸首相对,过了大半个月。

    他们坐在地上,怔怔望着船上的人,麻木而绝望。

    在他们头顶的山上隐约可见成片成片的土坟。

    众人喉头哽咽,犹如吞下了瓦片般发不出声音。

    一行人刚踏上木桥,忽然,尸山上爆发出一阵凄绝的哭嚎。

    众人本不敢往尸山上看,听到声儿望过去,一男一女正趴伏在一个小孩的尸首旁痛哭。

    严知府出言解释,“每日都会有百姓在尸山上寻找失踪的亲人,怕找到又怕找不到。”

    找到了就将人抬到另一座山头,自行掩埋立冢。

    天气炎热,担心尸首腐烂会引发瘟疫,府衙每日都会组织人手焚烧无人认领的尸体。

    没有找到亲人的百姓每日都会向府衙打听有没有新打捞上来的尸首,每日都要重新确认一遍要焚烧的尸首。

    时间越久,尸臭味也越浓,这几日府衙焚烧的尸首越来越多。

    付雪芙垂下双眸,不忍再看那对夫妇。

    他们绝望的哭嚎却仍清晰传入耳中,付雪芙不由捏紧手中的帕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他们多久能释怀。

    她只知道,此次堤坝倒塌、洪水决堤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上一世的淮州绝不是这番景象,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她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齐司理和二皇子如此大动作的原因也很好猜,春狩的谋算失败了,后边的计划自是要做出弥补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用万万百姓的性命陪葬。

    若说她之前只是为了复仇,才想把齐国公府和二皇子拉下来,那么如今便多了个理由。

    如此大手笔,齐司理定在淮州布了圈套,就等着太子钻进去。

    会是什么呢?

    付雪芙反复设想,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齐司理那句‘淮南之行让太子失了民心’。

    春狩没能做到让太子失了帝心,此次淮南水灾影响甚大,若太子犯的错足够大,确实能让他同时失去帝心和民心。

    太子奉命赈灾,主要负责安抚百姓,修建堤坝和临时住所。

    以齐司理的性子,会在哪个环节做手脚。

    就在付雪芙苦思冥想时,为了能够日夜不停超度七七四十九日,护国寺的三位高僧已经分好工。

    其中两位分别上了尸山和坟地诵经超度,另一位则先歇息,四个时辰后替换一位。

    夜晚来临,众人歇在了大船上,大船是征用一位富绅的画舫,画舫很大,上边有许多个房间,足够他们住下了。

    太子与几位工部的官员以及严知府、宋县令商议到了深夜。

    直到夜色渐深,一位老臣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太子才让人回去。

    人刚走没一会儿,付雪芙收到消息,过了来,“如何?”

    太子皱着眉,摇了摇头,“暂时还未定下来,如今城中的河水还未退,无论是修建堤坝还是重建住所都不太合适。”

    夏季雨水多,若是等河水自行退下,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付雪芙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可以挖渠引水吗?总好过这么一直等下去。”

    想起山上那些麻木的百姓,她又道:“也能让百姓有事可做,不会一直沉溺伤怀,人有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出事后没多久,家中有钱的、或是在外地有亲人的百姓都被接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世代生活在淮州的穷苦百姓。

    水灾毁掉的不仅是他们的房子和庄稼,还有他们祖祖辈辈的努力。

    太子颔首,“已经让人去水镇司拿水路图了,这几日定下方案,很快就能开工。”

    付雪芙沉默了一会儿,蓦然问道:“有派人去查堤坝坍塌的缘由吗?”

    太子听她这么问,顿时一愣,他不确定地道:“堤坝不是因为年久失修才塌的吗?”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

    若是另有缘由,那么今日所见的种种惨象便是人为。

    想起那座尸山与覆盖了整个山头的坟地,太子就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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