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鹤的父母可不是温杳的父母,一个长期在外地,一个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吴红珊这样对温杳,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在自己执教的最后一年闹出事来,尤其她带的还是毕业班。同样的道理,她当然也不想让原鹤的父母真的给她打电话,然后双方再产生矛盾,所以她只好给原鹤调座位。
吴红珊是不能和原鹤过不去,但她完全可以和温杳过不去。
温杳迎来了她学业生涯中最频繁的一段换座位的时间,尽管以前吴红珊给她换座位的频率也很高,但也不至于让她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和班里几乎每一个同学都坐一遍同桌。
其中时间最短的一位是纪谈声,那个英语早自习,吴红珊突然给让纪谈声坐到温杳身边去,纪谈声和郑聆纯已经坐了两年半的同桌,突然被调开肯定是不乐意的,纪谈声早读并没有和温杳搭话,一下早读,他就去和吴红珊说自己想继续和郑聆纯坐同桌,还说了一堆他们两个人坐同桌的好处。
纪谈声比原鹤的威胁力还大,性子也更刚,虽然吴红珊确实没有想让纪谈声和温杳坐很久同桌的想法,她还怕温杳影响纪谈声成绩呢,但她也没想到纪谈声这么快就会自己来找她说这件事,和当初的许俞一模一样。
吴红珊答应纪谈声上课就会给他把座位调回去。
看到吴红珊对于这件事里不同学生的不同态度和做法,纪谈声就觉得恶心,和他以往在附中其他学生口中听到的吴老师完全没有一点像的地方,他忍不住问道:“老师,我有个问题,最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明白,今天正好想请教请教您。”
“什么问题?”
“一个人清醒了一辈子,做了很多好事,可最后却糊涂了一次,甚至害了一个人,您觉得,这个人为什么最后会犯糊涂?”
纪谈声这问题要是说给别人听,那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但吴红珊也不是傻子,她一下就听出了纪谈声是在内涵他。
纪谈声这个孩子,吴红珊早就能看出来,是个有胆量的,和许俞很像很像,清醒,敢作敢当,有想法有勇气有主见,敢于打破不合理的要求。
只不过她们能用许俞的母亲压迫住许俞罢了。
吴红珊想了一会,最后只是告诉纪谈声:“马上快中考了,不要想这些和学习无关的问题。”
“老师,您说的不对,这不是和学习无关的问题,先成人后成才,一个人如果连人都不会做,那她有再高的学历,再厉害的成就,我认为那都是空的,没有任何价值。”纪谈声很认真的说道。
虽然他觉得吴红珊并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但他还是说了,这是他做为一个正常的学生,对于吴红珊刻意针对学生最基本的看法。
那年温杳遭遇不幸,替她说话的,都是最初和她不熟甚至毫无交情的人,而伤她最深的,却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是和她相熟的人。
不管过去多久,温杳再回想起这点,仍然觉得很可笑。
英语课时,吴红珊给纪谈声换了座位。
温杳现在的心思极为敏感,遇到事总喜欢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容易内耗,每一次换同桌,对于温杳而言,都是一次痛苦的自我反省。
而且一班除了语文组长比较固定之外,剩下的组长都是随着座位的调动而改变的,她频繁的换组,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组长,交作业都成了问题,作业本经常不见,作业也经常交不上,有些课代表会特意再来找她要一下,有些课代表则是直接不管,害的温杳近期总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
只不过这样很多老师就会下意识的觉得温杳没写作业,也没打印卷子,每次都会主动给温杳一张卷子,解决了她不在班级群里没办法打印卷子的麻烦。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温杳度过了新学期的第一个月。
很快她就迎来了初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这次考试她依旧和温诺在一个考场,附中的考场不怎么变动,基本只有每年期末才变一次。
语文考试的作文主题是雨,看到这个题目,温杳第一个想到的场景就是初三上册时,那个物理晚自习,那场秋雨,那把伞下的两个人。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她喜欢的人和朋友都在她身边,她和宋绍思还没有闹翻,她有母亲的关爱,有老师的细心教导,有朋友的陪伴,有喜欢的人带着自己一起进步。
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
月考的作文里温杳写下: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没有人能拦住。
后来我见过无数场秋雨,却再没等到那年为我撑伞的少年。
这句温杳并没有写到答题卡里,她写到了试卷上。
试卷是不用交的。
这次月考温杳的作文成绩很高,连带着她的语文成绩也比上次高了好多分。
宋绍思本想借此再教导温杳要好好学习,只有付出就一定有收获,却不想,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
最近她们吵架又多了一个过分的点,那就是语言十分恶毒,她们好像忘记了对方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女儿一样,都把自己能说出来的,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都用骂对方。
频繁的吵架不仅会消耗他们母女的感情,更一点一点的加深着宋绍思对温杳的失望,而且她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用那么恶毒的话来骂自己,甚至侮辱自己。
宋绍思是这个想法,温杳自然也是这个想法。
而且宋绍思似乎忘了,今天温杳用来骂她的每一句话,这些年,她都不止一次的用来骂过温杳。
温杳这些话,都是和她学的。
她自己固执的认为,她做为母亲,可以随意打骂温杳,这是正常的,但温杳做为女儿,这样对她,那就是大逆不道,可她忘了,不管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尊重都是互相的。
所以,她的女儿离她越来越远。
谢绵在周一讲评卷子的时候,批评了这次语文成绩下降很多的边柏。
本来这件事和温杳没什么关系,但谢绵却拿温杳来做正面例子。
“边柏,你不要以为别人都不学习,整天在睡觉,我告诉你,现在这个关键点,大家都在拼了命的学,你不学,很快就会有人超越你。”谢绵严厉道:“就比如温杳,人家这次写的作文,已经算是一篇短篇小说了,写的非常好,较她之前写的作文,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所以学习只要肯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边柏你不要觉得自己底子好,就可以任性不学,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那你不止这次考试会退步,下次考试还会!”
这话一说,温杳又一次吸引了班里同学的目光。
一般学生被老师在班里夸奖,都会很高兴,会受到鼓励,以后更努力的学习,想要下次考试取得更好的成绩,可温杳此刻却只能感受到恐惧和不安,她不该写这篇作文的。
谢绵的本意是表扬温杳,以此激励边柏和其他学生,可大部分学生不是这么想的。
边柏就是第一个,他原本也是个急性子,容易记仇,谢绵说他就算了,还拿他和温杳做对比,班里谁不知道,温杳就完全不学习,作业也不交,课文也总是背不下来,经常被谢绵叫到办公室去,结果最后说温杳比他强,不是打他的脸吗?
现在已经春天了,又到了每年患感冒的高峰期,学校里几乎每天都有人请假。
为了预防感冒,吴红珊让人每天大课间都在教室地上洒上消毒水,一方面能让大家凉快点,一方面也能杀菌。
但这活是没人愿意干的,附中的大课间有三十分钟,大家要么出去玩,要么学习,没人愿意干这受累又费时间的活。
柳雅雅不操心,每天接水,洒水,倒水的都是和穆臣风关系好的几个人。
这节语文课下课就是大课间,许俞和贺西深两个人把消毒水洒好之后,就出去倒水。
边柏路过温杳的桌子时,故意伸手,把温杳摞在桌子上的一摞书全都推到了地上。
地上刚刚撒完消毒水,书和卷子掉下去,直接就全部弄湿了,也弄脏了。
没有人帮温杳捡,边柏也只是站在旁边,没有任何反应。
温杳自己将那些书,卷子从地上捡起来,那里面正好就有这次月考的语文试卷。
她没想计较,但边柏还非要和她计较。
“温杳,你这书怎么放的,都碰到我了。”明明是他自己把温杳的书撞到了地上,他却还要过来质问温杳。
不过温杳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血口喷人的习惯,反正只是一句道歉罢了,只要能少受点罪,一句对不起算什么。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书放在这,挡到你的路了,我下次不会放了。”温杳低声道。
她的声音很小,但边柏绝对能听到,只是他不愿意听到。
“什么叫明明是我撞了你的书,明明是你自己,蠢得连书都不会放,碰到了我,你怎么还血口喷人呢?”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方式,甚至是一样的语气。
去年,他用这样简简单单的方式造起了温杳和原鹤的谣言。
现在,他又要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