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村长身形摇晃,磕磕巴巴道:“这位大人……您是不是瞧错了,家里……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陪葬品呢,又是群娃娃,哪里能搞来这些东西。”
“怎么会看错!”游熠立刻反驳,“二丫给我的这个是玉握,还是用暖玉制成得;盒子里的这些,则是前朝的冥刀币,专门给已逝的贵族准备的打点;还有这些玉石、珊瑚,价值不菲,不是陪葬用的,难不成是路过的神仙送的吗?”
他说的有理有据,纵使没真瞧见盒子里物件的模样,也足以让这两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夫妇,丧失理智。
“二丫,把东西给我,给我。什么晦气的东西都往家里拿,扔掉!全都给我扔掉!”说着,妇人就要上前夺过,打算扔到外面去,扫除晦气。
她全然不在乎里面是否有玉石,有金银,一心只想丢走。
小丫头哪里肯,宝贝似的护在怀里,不让动她娘动,围着房子还有时媱他们开始逃跑。
闹剧。
“穆丫头,你给我站住!”村长颇为难堪,大动肝火的看向妻子,“你也是,给我消停消停,还有客人在呢!”
他上前一把夺过二丫手中的盒子,将她推到了妻子的怀中。
时媱担忧的看过去,生怕他们打孩子。好在村长大喘气了几番,冷静了下来,又把孩子捞了回来。
“二丫头,你和爹说,这些东西到底哪里来的,说实话,半句谎话都不能有,不然……不然我……”他扬起巴掌,又攥成拳头,垂在身侧。
二丫被突来的变动吓呆了,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分享了下“宝贝”,就让阿爹阿娘如此生气。
顾不得忿恨始作俑者的游熠,木讷道:“就是……平安哥哥和我一起在地里捡的,虎头,大牛和狗蛋都有,只要我们乖乖的,就有。”
“等等,闺女你刚才说都有谁?”
二丫又说了一遍,村长的神情更加严肃了,仔细看去,他的双手甚至在微微打颤,他抬头看向其他人:“这些娃娃,就是今天找不到的孩子……”
十九岁的平安,十岁的虎头,七岁的大牛,还有不到四岁的狗蛋。
“真的是捡的?不是别的什么人给你们的。”村长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阿爹,你说过的,骗人的小孩长不大,我才不要长不大。”
她说的认真,显然是没有说谎。
一直没说话的杜阿婆喃喃:“村长,我家平安,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不行……我得去找师婆,我要把平安带回来。”
她走的匆忙,也没人阻拦,游熠左右看看,缓缓举起了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盗墓贼干的。”
魏明泽想了想,半附和半疑惑道:“先前村长说是人拐子,我是觉得奇怪没有错,可盗墓贼拐走孩子,又未免太过牵强了些,他们要孩子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游熠认真的从二丫的盒子里翻找着,接着又从自己的包裹中掏出一本书,翻到有折印的那页,“可瞧见这个标识了?”
他指着书中的徽印,以及冥器上面所刻有的字:“陵光将军本姓穆,名为穆初阳,据说穆家一生征战,子孙凋敝。穆又不是大姓,直至陵光将军这代,便彻底断绝子嗣,没了后世子孙。我猜你们这个村子的,都是姓穆吧!如果没意外,你们便是穆家的守陵人,专门防盗贼的。”
穆家保家卫国,收留了不少战场上死去将士的家人,尤其是那些被抛弃的遗孤。
书中说,这些人自发改姓穆,为死去的陵光将军,镇守墓穴,不让盗墓贼侵害,扰其英灵。
“是,我们村是姓穆,但……但你说的什么陵光将军,守陵人,我们是真不知。”穆村长连连摆手,焦急的又问,“这和娃娃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带走娃娃。”
他坐立难安。
“穆村长,我理解你们想找孩子的心,但关于这点,你绝对不能隐瞒,因为即便是报官,差役对于拐子与盗墓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搜查方向,稍有差池,便是白白耽误时间。”游熠话讲的清楚,非常认真。
“若真是盗墓贼,那他们绑走孩童的目的不言而喻。”他指着那箱宝贝道,“极有可能是在探穴的时候,多次偶遇了平安和二丫他们,发现这些孩子手中有陪葬品,便觉得可以从你们守陵人下手,找到更多。”
游熠语气一转:“可若他们发现你们真的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此恐吓,他不是没有私心,若这里的人守着的,真的是陵光将军的墓穴,那么找到灵虚草,便不是什么难事。
穆村长唉声叹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瞒各位说,我本不姓穆,而是姓李,住在往西,河下游的村子里,那年发大水,村子被淹了,爷奶带着我来到这里,承人家的恩惠,这才改姓穆了。”
村子里的部分人家也是,原本姓什么的都有,只是到了人家穆家村,长久的过下去,便改了。
如今三四十年过去了,早就不知道原村里还剩下谁,又有哪家能知道这百年前的事情呢?
村长愁眉苦脸的低下头。
“不,不对。”村长的妻子突然道,“孩儿他爹,师婆一定知道,你忘记了吗,村子里的老人都说,如果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儿,就去找师婆,问师婆准没错。”
“师婆?是刚才杜阿婆说要去找的人吗?”时媱问道。
“对。师婆是这个村子里年纪最长的人了,平日里不管事,只有等腊祭的时候,才会出来。”
穆村长却更加沉默了:“孩他娘,带着二丫进屋去,快去。”
时媱使了个眼色给游熠,然后走到祁晟身边,打算寻个借口出去。
显而易见,这位穆村长并不信他们所说的这些,完全没有要带他们去见这位师婆的意思。
还未等开口,门外传来叫嚷。
“村长,村长。”
穆村长:“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能不能给我消停消停!”
他本来就烦,被叫的心慌。
外面的汉子喘着粗气,大跨步的迈进来,身后跟着个娃娃:“大牛……大牛回来了!”
穆村长噌的一下子就站起身:“那其他人呢,平安他们呢。”
“没,没见到,我收柴火的时候,在山上遇着的。大,大牛,你别怕,你跟村长说,说那些人交代的。”因为太过匆忙,男人不免有些磕绊。
大牛到底是个孩子,看着面前熟悉的大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村长伯伯,有坏人,都怪我,平安哥哥被打了,要不是我和虎头想吃糖,也不会,也不会被骗走……”
说着,他哭的更大声了,前言不搭后语,含含糊糊的叫人脑晕。
穆村长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先是安抚,接着转为怒斥。
“别哭,别哭了!”
大牛被吓到,抽抽搭搭的站在那,涕泗横流,衣袖上沾满了草屑和污渍,仔细看去还有血。
“大牛,你平安哥哥,虎头还有狗蛋,都还活着吗?有几个人带走的你们,还记得吗?还有刚才,什么交代,那些人让你带话了?”
他接连几问,时媱听的直皱眉头,他到底知不知道,面前是个被吓得够呛的孩子。
“穆村长。”她加重语气,“慢慢来,不行就换我们。”
穆村长深吸一口气,重新来过,一一向大牛询问。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送回来的是年纪稍大些的大牛,而不是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狗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烛火摇曳下,他捧着张纸,满脸沉重。
竟然真的是盗墓贼!
对方要求将陵光将军墓穴的具体位置,写在这张纸的背面,然后将东西放在破庙蒲团上。
若发现有报官,或者村里人想着联合起来缉拿他们,就等着给那三个孩子收尸。
“穆村长,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师婆了吗?”时媱站起身,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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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婆本名叫什么,已无人知晓。
她独自生活在半山腰上,村子的尽头。有老人说,她也姓穆,就是穆家村的姑娘;也有人说,她是外来的媳妇;还有人说,她是外乡的巫祝。
每月中旬,村子里的年轻人,就会带着粮食什么的,上山去看看。
也有一些孩子被惊着的,师婆收惊后,大人带去酬谢,以保证她能够吃穿不愁。
毕竟是个老人了,不可能还自给自足,像山里其他人青壮年那样,种田打猎,以此果腹。
“就在前面了。”
穆村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乌云散开,皎白的月光撒下。
遥遥看去,一幢木屋立在那里。老旧的篱笆围墙歪歪斜斜,院中种满了草药,中间一口水井。
门外,杜阿婆举着蜡烛站着。
“杜婶,您怎么还没走。”穆村长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安抚道,“平安他们还活着,您先回家歇着吧,有消息了我告诉您。”
杜阿婆却是摇摇头:“我知道。”
“你知道?”穆村长先是诧异,接着了然的看了眼屋内,就要往里走。
她伸出胳膊,拦住穆村长:“师婆说,让客人一个一个进,你就不要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