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穆村长愕然,实在是拗不过外面跟门神一般的杜阿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外乡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里走,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出。

    那么短的时间,能问出什么。

    他愁得直跺脚,就该他去问,早早把那劳什子墓穴的位置问出来,交给那遭天谴的盗墓贼,把娃娃们换出来。

    死了百八十年的人了,哪里有孩子重要。若会遭报应,就让他遭好了。

    “别想东想西,师婆自有她的考虑。”杜阿婆突然道,充斥着红丝的双眼直视着穆村长,语气坚定。

    穆村长嗫嚅几句,不甘心的别开头,看向要进去的最后一个人,时媱。

    “这位姑娘,就剩你了,你可一定要问清楚墓穴在哪!”

    时媱却摇摇头,道:“穆村长,我的这些同伴不是没问,但师婆明确说了,她也不知道在哪。”

    之所以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是因为师婆只回答一个问题。

    魏明泽先进去的,最先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再问,就不回答了。紧接着是程思嘉,游熠,以及祁晟。

    综合下师婆的答复,可以肯定的是,这附近有墓穴,墓穴是陵光将军的,穆家村的后人也确是给陵光将军守墓的。

    “那,那怎么办。”穆村长心乱如麻,“不行,还是得报官,让官府的人抓他们,狗蛋才三周岁啊,找不回他,他娘会疯的,杜婶,是吧,平安他们得回来啊。”

    “不能报。”时媱立刻阻止,“如今你们在明,敌在暗,村子就这么大,出去个人,去哪了,很容易被跟踪。他们发现村民报官,怕是连等都不会等。”直接就杀人灭口了。

    穆村长:“那咋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时媱抿了下唇,眼尾发红。

    “还是有的做的。”

    不等穆村长问清楚,她转身朝屋内走去。能不能成,可以为这件事停留多长时间,是否帮着杜阿婆他们找回孩子,就看这次的问题了。

    她也不想做抉择,但她必须做,时间不等人。蛊要解,妖要送。

    但人,她也想救!

    缓步踏进去,视线一下子就变暗了,视野也相对的收窄。

    时媱略眨眼睛,适应了周遭。

    屋内的布置远没有外面整洁利落,像是藏宝库,摆满了书、药材,还有些奇怪的东西。

    诸如悬挂在墙上的幡、带着铃铛的疑似法器的物件,以及贴满符咒的瓶瓶罐罐。

    不远处的角落里,塞着一大一小两个皮鼓,上年叠着个正在燃烧着的香炉。气味略有些呛,但好在能接受。

    “规矩知道的吧。”一道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被剐蹭着的树皮。

    “知道的。”

    时媱循声看去,床榻上,一个老婆婆裹着厚厚的毯子,斜卧着,好似十分疲惫的样子。

    想必这位,就是师婆了。

    时媱直视着对方,岁月在她身上画了一笔又一笔,留下不少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

    睿智,犀利,仿佛洞察一切。

    “我想问。”时媱微顿,“如果我们将孩子找回,可否将灵虚草赠予。”

    “果然。”先是寂静,师婆低低笑起来,“先前那毛头小子问我墓里有没有灵虚草的时候,就猜到了。怎么,若没有这草,你们就不救了?”

    时媱很坦然:“救,但救法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她持续发问,显然那规矩只能管束别人,不能管束她。

    “我们是借宿的过路人,盗墓贼不会长时间盯着我们,有很多的运作空间。若没有灵虚草,我们便只帮着把消息带出去,向县里报官,然后赶路;而若有灵虚草,我们会帮着查案,将孩子带回来。”

    师婆咳嗽两声:“你就这么确定能找到孩子,并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不能。”时媱不打算画饼,尤其是涉及到他人的生命安全,“但我们会尽力。若不信我们,也可以在帮找的同时,报官。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她能理解对方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心,只要灵虚草能到手,确认能在这里取到灵虚草,怎么都可以。

    “真是个狡猾的小丫头。”师婆锐利的目光看过来。这姑娘看似只问了一个问题,实则问了两个,并间接戳破了先前的谎言。

    不,也称不上谎言。

    她确实是不知道陵光将军的墓穴在哪,也无法亲自拿到栽种在墓穴中的灵虚草。

    但她也没说,别人不知道。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仔细的打量着时媱:“是那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告诉你的吧,他是你什么人?夫君,还是意中人。”

    那男子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问,只是看着她,然后打量着屋子,最后转身离开。

    她总觉得他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但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而现在,她在这女娃娃身上,感受到那男子的气息,像是血肉相连,神意相融。如此亲密的关系,一定是他告诉的。

    时媱没回答。

    师婆却嘿嘿笑起来,颇有为老不尊的意思,她突然道:“情爱一事没什么好的,平白叫人烦忧,你们要灵虚草做什么?卖钱还是治病,我瞧你们几个不像缺钱的,那就是治病……治你?还是治那个男娃?医者是那个问有没有灵虚草的家伙吧。”

    她三言两语道破了几人的目的和关系,时媱不理会,继续追问:“师婆的决定是何呢。”

    无趣的丫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角落里的铃铛无风自动,晃了又晃。

    师婆烦躁道:“成交。”

    时媱点点头:“那就不打扰您了。”

    言罢,利落的转身离开。

    等时媱离开后,师婆看向角落,那里空无一人。“听见啦?”她没好气的道。

    回应她的只有寂静,可她却十分自然,继续诉说着,像是在教训什么人。

    “想要他们平安归来,就去墓里取株灵虚草回来。”她用木杖敲了敲堆叠在杂物中的盒子,扑簌簌的落下不少灰,“是劫也是缘,万事皆有因果,自有定数,你急也没有用,我急更没用,老婆子我腿断了,没力气跟着你折腾。”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师婆又道:“看不见,人可看不见你,我不一样,除非他们中有妖……”

    说着,她微顿,停了下来,浑浊的双眼眯起。

    -

    村里的人现在就犹如惊雀,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闻讯而来,挥翅而去。

    师婆这里,往日鲜少会有人过来,他们爱戴她,也敬畏她。如今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围着不少村民,显然是在等村长那面的结果,又不敢进来她的领地。

    四个孩子只回来了一个,怎能不令人心焦,特别是他们的父母。

    这些人尤为想知道,到底该怎么找回孩子。“怎么样,师婆怎么说。”穆村长迎上前,语气焦急,“你问了什么?”

    他身边跟着两对夫妇,较为年轻的那对,丈夫搀着几欲昏厥的妻子,殷切又不满的看向刚出来的时媱。

    程思嘉皱着眉,上前隔开:“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没。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时媱稍稍走远,打量着周遭。

    “是那个樵夫,将大牛送回去的时候,被其他村民瞧见了,听说我们要见师婆,便过来看看打的什么名堂。”

    时媱略微沉思:“那他们现在都知道是盗墓贼绑走了孩子?”

    “知道。”程思嘉点点头,看向盯着这面不放的其他人,“所以,要小心。”胡言乱语是有的,无非就是他们自导自演,趁乱想要得到地址。

    也是难为他们想得如此复杂……

    “他们呢,去哪里了。”

    从出来,就没有看到祁晟和魏明泽。

    游熠凑上前,不知从哪里薅了根草,叼在嘴里:“动静太大了,他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在盯梢。”

    时媱进去的时间太长,和他们不一样,祁晟只是稍作思考,便带着魏明泽离开了,显然是有了猜测。

    “能得手?”他接着问。

    “能,但是我们得帮他们找回孩子。”时媱语气沉沉。

    关于交易灵虚草这件事,没必要和穆村长他们说,但能帮着找回孩子这件事,万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偏偏这里围了太多的人,她看过去,叹了口气,要让他们失望了。

    时媱走过去,面有不忍:“师婆确实是不知道,我想,我们只能报官了。没办法帮到你们,对不住。”

    可怜天下父母心,登时,周遭便炸开了锅,昏的昏,哭的哭,乱成麻。

    眼泪混在黑夜,瞧不清楚,杜阿婆站在角落中,遥遥的看向远方。

    约莫十里外,一处废弃茅寮。

    几名男子围坐在火堆前,炙烤着食物,角落里躺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他蜷缩着身子,怀中死死的抱了个三四岁的男童。

    旁边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因为食物发出的香味,正吞咽着口水。但太过畏惧,瑟缩的团成一团,不敢发出声音,克制又可怜。

    “瘦猴,有人送信吗。”

    正坐在火堆前的男子手持酒坛,往另一只手上倒。

    他的虎口处,赫然是个牙印,再深一些,几乎要把那块肉咬下来。

    “还没有,大哥,那村子里的人,真的能知道墓穴在哪?嚯,那狼崽子咬得不轻啊。”瘦猴道。

    “那,那得知道啊,五娘不是说了,有有有把握,才干的这票。听说那墓穴里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还有长生不老药呢。”较胖的男子狼吞虎咽的塞着饭,因为磕巴,说话间不住的往外喷饭。

    瘦猴嫌恶的侧过身:“开穴的事情先放放,老大,得想办法带着他们进城去,这地方不能呆了。”

    “为啥啊,瘦猴你有病啊,这地儿我可是找的不容易,你要不乐意住,就自个找地方去。”

    男子啐了口痰,眼中闪过狠厉:“最近山里冒出来一群匪寇,本以为没什么,但我刚才瞧着,像兵。此地不宜久留,别因为这个,把咱哥几个折进去,先避避风头。”

    “有多少把握?”

    “七成。”

    他本就是逃兵,又做过匪,如今又成了土夫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这些伪装,看走眼的可能极低。

    被称作老大的男子点点头,他看向屋内的几个小崽子,仿若在看着什么不值钱的货物。

    等一拿到地图——

    尚还清醒的男孩一个激灵,他是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是眼神是好是坏,他还是能察觉的。

    “平安哥哥,你醒一醒啊,不要睡,狗蛋怕。”他颤巍巍的摇晃着身边的人,然而手下的温度却是越来越烫,几乎要将人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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