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如今世道纷乱,宵小作祟,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娘子这如花美貌,若是叫人盯上,可如何是好?”
叶知晦凑过来,也不看门外是谁,抬手就关,边道:
“不过娘子莫怕,为夫会保护娘子。”
他推了一半,没推动。
原来那门已被贺承寰轻轻按住。
两相僵持,叶知晦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宿方梨看着两人短暂对视过,怀疑他们早便相识。没说话,转身回了院内。
“你就这样让他进来?”叶知晦一脸惊讶,左看右看恍然大悟:
“你俩早便认识?”
“公子来此,可是有何指教?”宿方梨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罢休。
“想拜托姑娘带我们上山。”贺承寰道。
他一脸诚恳,看得叶知晦啧啧称奇。就问谁曾见过这位大人如此和颜悦色?
“那日不是已经找过了?”宿方梨不明白,不是已经找到人的消息了吗?
“是。”贺承寰点头,“其实去那山上还有旁的目的。”
“那山上还有什么?”不就是一处荒山。
“铁石矿。”贺承寰道。
叶知晦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你就这么告诉她了?
铁石矿?
宿方梨皱眉:“你怎么知晓?”
“自是有消息得知,我也亲眼见过。”贺承寰知无不言:“便是你之前带我去过的那片甘蔗林,那处土地颜色暗红,十有八九是有铁石。”
宿方梨不懂怎么分辨铁石矿,但那片土地的确红得奇怪。
可这是古代,铁石便意味着武器,她不知道自己若是掺合进去,会不会卷入什么复杂的斗争中。
所以他说的找人,会不会只是借口?
宿方梨想到这里,面上越冷,心里对这人的印象已是低至极点。
“你可以提任何条件。若是我能满足,一定办到。”贺承寰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以保护你。”
鬼使神差地,他隐去了“派人”这两个字。
“不必了,我有方崽。”宿方梨想也没想便回绝道。
身旁乖乖守着的狼狗似是听懂,冲着另外两个男人呲牙恐吓。
“你既然已经知道地点,为何还要我带路?”宿方梨不解问。
旁边看戏的叶知晦忍不住问:“你不知道那山叫什么吗?”
“迷山。”
“你在此处居住,竟然不知?”叶知晦眯起眼。
宿方梨被他问得一呆,下意识去看方婆婆。
所幸方婆婆见他们都进了院子,自己安心去屋里收拾行李去了。
她松了口气,不去看叶知晦探究的神色,转而看向贺承寰。
“你也知道那里难找。若是我答应下来,岂不是要经常跟着跑腿?”
“不一定是铁石矿。如果不是就不会再麻烦姑娘。”贺承寰道。
“如果是呢?”
“那便再谈接下来的交易。在下定会拿出让姑娘满意的筹码。”贺承寰语气平常,似乎不觉得被宿方梨这样推拒有什么问题。
看得旁边的叶知晦啧啧称奇。
“如今世道越来越乱,不止是暴政苛税,马上入冬,这里离异族人的城池又近,怕是会被多番骚扰。打起来也是有可能。”
“你能力强,但若是带着一位老人和一条狗,应是很难保证全都安全。我们可以合作。”
贺承寰逐条分析利弊,诚恳道:
“我可以告知你详细的异族人动向,确保你们可以躲起来。而且可以给你提供足够过冬的粮食和炭火,以及安全无忧的住处。”
他声音磁性低哑,宿方梨不自主便听了进去。
自己的金手指毫无攻击性,就算加上方崽,遇上一两个人还好,若是成群结队行动的异族人,可能只一个照面便被杀了。
虽然山上也能躲,但总归住得不那么舒服。
旁边的叶知晦不甘示弱,道:“娘子不若跟为夫回家如何?为夫已经备下了高门大院,仆从美婢,必是叫娘子锦衣玉食,再不吃一点苦。”
相比较叶知晦的油腔滑调,她明显更喜欢跟贺承寰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交流。
“我要考虑一下。”宿方梨对贺承寰道。
贺承寰点点头,“自然。明日我再来问你,如果你不愿,也一定不会为难于你,不必忧心。”
说定后,贺承寰便准备离开。
他看了眼叶知晦,没说话。对方却突然收起了风流浪荡的做派,绷着脸跟在他身后,似是要一起离开。
才刚拉开院门,方婆婆不知怎么听到了声音,赶紧跑出来。问道:“女婿怎么走了?还没吃饭呢?”
宿方梨赶紧道:“娘,他们要回家呢。”
“家?什么家,这里不就是家?”方婆婆一脸激动,跑了几步挡在门口。
“娘,这里可有两个人呢,哪个是你女婿?”宿方梨问。
方婆婆仔仔细细端详着二人,左看右看,无法决断,只能耍赖道:“娘忘了,都先留下,等明日应该就想起来了。”
叶知晦瞟了一眼旁边男人的面色,对着方婆婆道:
“娘,是小婿。”
“当真?”方婆婆大喜,稀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贺承寰。
不知道是不是她更觉得贺承寰顺眼,方婆婆又拉着贺承寰问道:“你可是女婿?”
贺承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口。宿方梨已经看不下去了,拉着方婆婆:“娘,我饿了。女婿应该也饿了,咱们煮饭吃罢。”
方婆婆点头,进屋去准备。
宿方梨心里叹气,看着面前两个男人。
“我娘她总是认错人,两位还是不要这般加重她的错误记忆了。”
“娘子有所不知。这般病症就是要顺着病灶,不然会极速恶化。”叶知晦道,“在下如今尚未婚配,正好可以做这一味药引。”
他怕宿方梨也跟方婆婆一般,更喜欢贺承寰,又道:
“我这位……兄弟,他已有未婚妻子,且用情至深,肯定是不适合做这药引子的。”
闻言,贺承寰眉头微皱,他看向面前两人,尤其是宿方梨的反应。
他想否认。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宿方梨脸上没有多少惊讶。
她几日前便已经看见他的星盘,婚星入七宫,有未婚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叶知晦自吹自擂便就罢了,又提起旁人的婚配之事,总觉得过分刻意。
“便是前日上山去找的女子?”
“嗯。”贺承寰点头。
宿方梨:“可有她的其他消息了?”
“没有,还在找。”贺承寰道。
“嗯,会找到的。”宿方梨宽慰道。
“你之前说的占卜算出的……不会就是在这里?”叶知晦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他转头看向宿方梨,纳罕问:“不会就是娘子给他算出来的吧?”
其实他是胡乱说的,但没想到,宿方梨还真的点头承认了。
“当真?”叶知晦奇道,“那娘子可否给我算算?咱们何时能喜结连理?”
宿方梨看出这人只是口嗨,没理会,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头顶。
他的星盘不如贺承寰被挡住的地方多。
“我去帮娘做饭了。”宿方梨不想跟他们再多聊,借口进了屋。
方婆婆已经煮上了面,看见宿方梨进屋,高兴道:
“怎么不跟女婿多待一会儿?”
……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饭后,方婆婆张罗起住的地方来。
按照她的想法,乖女肯定是要跟女婿住一间房的,那一个多出来的,就可以暂住乖女现在的屋子。
这话一出,除了叶知晦,其他两个都强烈反对。
贺承寰:不行,她怎么可以跟其他男子住一屋?
宿方梨:不行,他怎么可以住我的屋子?万一乱翻,发现她藏起来的东西怎么办?
但想归想,方婆婆的固执可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贺承寰在宿方梨殷切的目光中进了屋。
屋子不大,却空空荡荡,只在桌上摆着一面铜镜。
他没有靠近宿方梨的床,随意在床边找了一块空地,打算这样将就一晚。
才刚躺下,身体里另一股力量便开始抢夺控制权。
贺承寰无奈:“莫要闹了,从方才你便折腾不休。”
“我知你睡不惯地板。可那怎么说都是未出阁少女的床铺,怎么好过去睡?”
此刻屋里明明只有他自己,贺承寰却有像对着什么似的,自言自语。
“就算是村妇草民也不该如此。”
“我知你不愿跟我共用一具躯体,待我找到回去的方法,自然不会多留。”
说完,他面上平和,额头却暴起了青筋,体内有什么横冲直撞。
贺承寰早习惯如此,他躺在地上,屋内清冷微甜的香气悄然将他笼罩浸染。
他翻了个身,脸朝床侧。角度偏转间,一抹红色闯入他视线。
贺承寰探身过去,将那抹红色收入手中。
是一枚红宝石耳坠。
通体用极细的金丝编织为笼,内里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红宝石。
晃动间,那红色宝石在笼中跳跃,闪耀灵动。
“眼熟?耳环不都这样?”
“我为何要懂这个,我又不戴。”
贺承寰正端详着自语,敲门声蓦地响起。
“承公子?”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将那耳坠藏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