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宿方梨没等到回应,心下奇怪。

    明明刚才听见有说话声,她抬手又敲了两下。

    几息后,门打开。贺承寰英俊的脸从门后露出来。

    看见她之后还抬手捂了下胸口。

    弄得宿方梨莫名。

    怎么,吓到你了?

    她回头看了看,确认方婆婆不在,才做贼一样进了屋里。

    宿方梨扫视一圈屋内,发现摆设基本没变,床铺也没被碰过,心里略微舒服了些。

    她走到贺承寰面前,勾手指让他身体低一点。

    待他弯腰后,右手虚挡着脸侧,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待会子时,咱俩换换屋子。”宿方梨道。

    浅淡的香气靠近,贺承寰喉头轻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点头小声应下:

    “好。”

    目的达成,宿方梨松了口气。

    她摆了摆手,跟来时一样,做贼般,确认四周安全才蹑手蹑脚离开。

    贺承寰也不躺了,索性靠在窗边。

    子时刚到,便撑着窗台翻出去,身形潇洒飘逸,直到落地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按了下胸口,感受到里面微小的存在感。

    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便已经开了。

    “你来啦?”宿方梨一手扶着一边的门,小心探身去看外面。

    “方婆婆没醒,不用担心。”贺承寰道。

    她俩身后,叶知晦拉长了声音道:“娘子别走,此番良辰美景,怎么狠心把为夫一个人丢在此处。”

    宿方梨没理会,从贺承寰身旁绕过,如愿以偿地回了自己屋子。

    她走后,贺承寰才进屋。

    叶知晦已经收起了刚才浪荡的模样,问道:

    “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贺承寰:“不知道。”

    “那她若是不愿意该如何?”叶知晦又问。

    “我已传令,让擅长识路的人过来。”贺承寰想到什么,问他:“异族人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叶知晦摇头道:“没有。”

    有点奇怪。

    贺承寰皱眉深思。

    天亮后,三人上了山。

    宿方梨本想带着方婆婆一起,但婆婆坚决要先去河边看看,便只能让方崽跟着她,嘱咐她小心,早点回来。

    山上的绿意几乎没有,满是枯枝败叶。

    这次目标明确,宿方梨便找了一条最近的路。

    “娘子,不知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叶知晦问道。

    旁边一门心思赶路的贺承寰不经意放慢脚步。

    宿方梨:“话少的。”

    叶知晦梗了一下,笑容更盛。他笑起来时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

    接着又问:“娘子可有婚配?觉得在下如何?”

    不等宿方梨回答,贺承寰已经道:“专心认路。”

    叶知晦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片刻,甘蔗林终于出现在眼前。

    一大早便爬山,宿方梨还是会有几分轻喘,她正缓和着,听见身后一声匕首出鞘的声音,便是一惊。

    她警惕回头,看见叶知晦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在旁边几棵树上留下了重重的的刻痕。

    宿方梨紧绷的神经松懈,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她身体失去平衡,旁边的贺承寰立刻注意到,伸手来扶她。

    可在宿方梨也伸手去抓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时,对方却莫名把手收了回去。

    一声低低的惊呼从口中溢出,宿方梨重重摔在地上。

    脚踝传来一道钻心的疼痛。

    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宿方梨痛呼一声。

    “你干嘛?”

    不扶她就可以了,伸出手又收回,给她虚晃一枪算什么事?

    早知她就去扶旁边的树了!

    她按着自己扭伤的脚踝,痛得直抽气。而这罪魁祸首一脸不知所措,半句话也不说。

    宿方梨忍不住生气,对方不言不语,她更是气上加气。

    “怎么了?”叶知晦将手里的匕首收鞘,快跑几步过来。

    他看宿方梨跌坐在地上,问:“可是扭到脚了?”

    “既然已经到地方了,那我便回了。”宿方梨道。她已是不想再跟这二人待在一起。

    闻言,贺承寰没说话,转身走进甘蔗林。

    只留下一个潇洒无情的背影。

    他大步走进甘蔗林,再看不见其他人影才压低声音:

    “你干什么?为何突然收回手?”

    “不想碰触其他女子,也不该如此害她摔倒。”

    另一道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贺承寰气得重重捶了一下旁边的甘蔗。

    听见林里的动静,宿方梨和叶知晦都莫名其妙。

    “可还能站起来?”叶知晦关心道:“我扶你。”

    他小心翼翼去扶女子的小臂,扶不起来,只能告了声罪,揽着她的腰,将她托了起来。

    女子面色苍白,只有眼圈微红。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眼下。看着好不可怜。

    她受伤的脚腕轻轻碰了下地面,立刻疼得蹙起眉,眼睫颤动,一颗硕大泪珠啪嗒砸在叶知晦手上。

    叶知晦被这泪珠砸得呼吸一顿。

    “失礼了。”他低声道,另一只手顺势托住她的腿弯,将她抱起。

    四处扫视,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将她抱到一颗大石处坐着。

    “你走吧。”宿方梨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说道。

    可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叶知晦如今却像锯嘴葫芦一般。

    宿方梨不理他,压低身子去看脚腕上的伤。

    如果那人不扶她,她顶多也就是摔一下而已,两只手撑着,也不会受多大伤。可他伸手要扶,却在关键时刻虚晃一枪,宿方梨却反而因此不得不调整身形,扭伤了脚。

    “莫名其妙。”她恨恨咬牙。

    脚腕上的痛持续不断,宿方梨抬手撩开裙摆,脱下鞋袜查看。

    叶知晦没想到她如此“奔放”,一时不察,看了个满眼。

    脚趾白皙饱满,趾间带着透粉。脚背弓起一个诱人的弧度,尺寸精巧,似乎刚好可以一手掌握,捏在手心,细细把玩。

    叶知晦发现自己看到什么时已经晚了,他狼狈转头,偏开视线。耳朵已是红到发紫。

    扭伤不过片刻,脚踝已是高高肿起,透出骇人的红。

    “嘶——”宿方梨轻轻试探地按了一下,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

    听见这声音,叶知晦关心转头,看见那伤,凑过来道:“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他按住心里不可明说的心思,托起她脚踝。他虽然略懂一点医术,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轻俯身,吹了几下,以求缓解疼痛。

    那小腿比想象得更细更软,捏在手里柔若无骨……

    叶知晦心里重重唾弃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收回思绪。

    “我带你下山找郎中。”他说着,就要将宿方梨抱起。

    宿方梨疼得忍不了了,她深吸气,道:“这里离镇上太远了,帮我掰正就好。”

    这怎么行?若是他下手失常,掰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知晦想也没想:“还是找郎中吧。”

    宿方梨推开他,两只手一左一右包裹着脚踝,竟是打算强行掰直。

    “不可如此。”叶知晦见她手法生疏,立刻阻止。

    他大手包住宿方梨的手和脚腕,郑重其事道:“不可乱来,我来处理。”

    宿方梨只觉得这人的手烫得惊人,自己冰凉的手都沾染上了温度。

    她动了动,抽回手。

    闭着眼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她眼睫还湿润着,轻颤如蝴蝶翩飞。

    叶知晦握住让他魂思不属的脚腕,轻声道:“我会负责。”

    宿方梨没听清,她睁开眼,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知晦道,“我要动手了,你忍住。”

    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抓住旁边人的手臂。

    但短痛后,之前那密密麻麻折磨人的挫痛不见了。

    宿方梨松了口气。

    疼痛散去后,那烫得惊人的温度便通过皮肤传递过来。她收回抓着对方的手。

    叶知晦感觉自己肩头被抓住时,心跳和呼吸都停了。

    但很快,那只手又突然抽离,独留他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和心脏。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叶知晦有心安慰,可往日里那些随口就来的漂亮话,此刻却莫名说不出口。

    话在心里反复重演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

    “我带你下山。”

    此时,身后的甘蔗林传来贺承寰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两人附近。

    “过来看看。”

    “可是……”叶知晦迟疑。

    贺承寰重复:“叶知晦,快点。”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知晦原本还想挣扎,可听见这人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知道现在身体里的是“那位”。

    他不敢拖延,只能帮宿方梨套上鞋袜,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

    日头渐高,明亮光线透过稀疏的树木枝干洒落下来。

    宿方梨这才注意到,叶知晦的瞳孔是浅淡的灰,里面朦朦胧胧的雾气团成一团,似乎想将她也团在其中。

    她刚要点头,却突然感觉大地都在轻颤。

    齐刷刷的马蹄声响起,夹杂着听不清的喊杀声。声音很大,却又距离很远。是在山下。

    宿方梨猛地站起来,又因为疼痛踉跄摇晃。

    她抓住叶知晦扶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到指节都泛了白。

    嘴唇颤动,带得声音也跟着轻颤。

    她茫然问:

    “是异族人?”

    “是异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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