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

    窗棂未闭,夏季的夜风透过层层屏障吹进了屋子,灯火被带的悠悠晃动。

    “你都不知道疼的吗?”谢岁安的背上除了新增的伤口,背上还有几条深深浅浅不规整的痕迹。

    姜莱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说话的语气不是责备,反倒带了关切。

    她用指腹轻抚过那些陈年瘢痕,世家子弟大多注重自身,不仅女子被要求身洁如玉,男子亦不愿在肌肤上留下印记,他们认为只有下等人才会将身子弄得破败不堪,这是低贱的象征。

    大齐位高权重的世族大多是不愿让族中子弟走上武官的道路,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傻子才会选。

    姜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许是因为姜家并非百年簪缨,朝中无人倚靠,姜相为人刚正,虽是文官,也与人交往不深,交好的同僚屈指可数,齐文帝对其十分看重,是以一直顺风顺水。但姜衡偏要从武,凡是要征战出行偏远之地,姜衡首当其冲。

    同为武将,谢岁安的命相较之下就好了许多。百年簪缨,世代帝王的后宫中总少不了谢这个姓氏。加上模样生得好,追捧之人也不在少数。

    地位高了,真心或是假意,显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泪水从眼眶滑落,姜莱回神,眼前的人变得清晰,周围的场景也不是她熟悉的姜府。

    “以后别再这样了,”姜莱替谢岁安缠着纱布,“先照顾好自己,再去考虑其他人。”

    她本意想表达三皇子毕竟也是外人,何必自己用命去救他,但这大逆不道的话姜莱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关心我?”谢岁安背对着姜莱,虽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能感受出他的心情很好,“夫人如此,为夫很是......”

    “欣喜”二字还未说出口,伤在背上,姜莱缠的困难,手臂向前包扎的时候避免不了的会触碰到谢岁安身前的肌肤。

    他转过身,姜莱还保持着手上的动作,影子映在窗上,两个小人相拥在一起。

    “怎么哭了?”

    姜莱的眼眶微红,她偏过头,拿手想揉眼睛,却被谢岁安握住手腕。

    “没有,山中蚊虫多,进了眼睛。”

    谢岁安掰正她的头,凑近看去,姜莱想躲,被他用另一只手扣住后颈,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和他对视。

    她就是无心之说,哪能想到对方如此较真,只能心虚开口,“没、没了,我将它揉出去了。”

    “明日我们回京。”

    “可是你的伤......”

    姜莱着急回京,但是也不能不顾谢岁安的伤势。

    “无碍,”谢岁安为了让她放心,又说了一句,“况且这里也没有大夫,回京寻个太医诊治说不定还好得快些。”

    “可是......”

    姜莱还有些犹豫,但是谢岁安坚决,她也就依他点了点头。

    ***

    一回到谢府,阮云舒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询问谢岁安的伤势。

    好在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与她说了两句后这才放下心来。

    阮云舒担心姜莱也受了伤,想派人去寻太医过来再检查一番。

    姜莱:“母亲不必忧心,儿媳不曾受伤,不过是在外围坐了坐。”

    “当真?”

    姜莱再三确保,阮云舒也就信了,嘱咐他们好生歇息。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姜莱也没能顺利想到办法再接近三皇子。

    李今越腰间佩的玉,狩猎那天的样子,像是一捆稻草,漂浮在深不见底的潭水中,让人看得见,却不能轻易触及。

    姜莱不想让谢岁安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没让他想办法安排。

    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今日谢岁安不在府中。她换了身衣裳趁春桃去拿东西的时候悄悄独自出了府。

    日头正盛,阳光毒辣地悬在上空,每一寸土地都有它的存在,晃得有些刺眼。

    一丝风都没有,干燥闷热的气息笼罩着一切,让人喘不上气。

    姜莱又站到了她人生中经历最黑暗的地方。

    诏狱。

    那些不好的回忆再次浮现,她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门前看守的狱卒显然认识姜莱,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后,她又给了些银子打点,倒也没太为难她。

    进去后,姜莱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找到了看管她父母亲那片区域的狱卒。

    底下的人总是贪财好利,毕竟上头克扣那么多,月银到手就只能勉强糊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的不无道理。

    姜莱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对方手里。

    他掂了掂银子后揣到怀里,笑嘻嘻道:“夫人想问点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姜莱神情严肃,“我爹娘在押期间,三皇子是否曾来过此处?”

    “好好想想,要是敢欺瞒于我,想必你也是听过殿前司的手段。”

    姜莱不得已搬出谢岁安,她必须知道真相。

    狱卒自然是知道殿前司折磨人那一套,眼前的姜莱已经不是那个诏狱里任人可以逞口舌之快的罪相之女,而是殿前司都指挥使谢岁安明媒正娶的夫人。

    两人恩爱有加,他自然不敢得罪。

    “三皇子是来过一次。”

    狱卒颤颤巍巍,生怕说错什么。

    “他来此处说了些什么?你可听见?”

    狱卒说:“三皇子说他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询,身边人将我们都屏退下去,小的什么也没听到。”

    姜莱问,“问询何人?”

    “小的不知。”

    狱卒躬着身,小心地看姜莱的表情。

    他的确不知,他就是个小人物,人家让他做什么他就按照指示完成,三皇子那样的大人物,哪里是他敢多嘴去问的。

    姜莱离开的时候说了句,今天的事情不要让他人知晓。

    狱卒忙点头回应,这是自然。

    回到谢府后,看见春桃急的不行。

    她轻唤一声。

    春桃松了口气,“少夫人,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

    公子还未归,春桃不敢贸然打扰夫人,一是怕夫人着急;二来怕自己受罚。但怕归怕,想着要是再未寻到人,也只好让人赶紧通知公子。

    “我没事,”姜莱说,“我就是府里待久了,随意出去逛了逛。”

    春桃信了,但还是挂念,“少夫人下次还是让奴婢陪着一道,这样也好放心。”

    晚间,姜莱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心中思虑更深。

    狱卒的话久久萦绕在耳,三皇子和爹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必须确认那块玉是否与姜府有关。

    “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

    “怎么了?谁还能惹殿帅不悦?”

    谢岁安难得露出疲倦之态。姜莱执壶斟茶。

    “现在姜庆一党时常在陛下耳边吹风,每日都得多费心思调节。”

    杯中水满的溢出来,姜莱却浑然未觉。直至水滴声突兀砸落响起,她才反应过来。

    她拿出帕子想去擦拭,被谢岁安拦下,唤了个丫鬟进来处理。

    姜庆。

    姜莱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叔父姜庆作为姜氏旁支,不是家中嫡子,才学也不为出众,自小便不受家中长辈重视。

    前些年与友人山间出游时,救下一名女子,女子芳心暗许。回京后便遣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

    女子也是位大户人家的女儿,虽对姜庆有意,但家中长辈却认为对方身份配不上自己,但她性子执拗,哪里肯听,只说此生非他不嫁。长辈拗不过,亦不愿女儿嫁去受苦,只能放宽要求,让许庆入赘,若是不愿,便只能作罢。

    姜庆知道后立即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虽然姜庆做了上门女婿,但是那户人家倒是愿意提拔他,官阶升了不少。看样子比在自家舒心了不少。

    姜莱对这位叔父的经历印象也并不深,但让她在意的是,自家爹爹入狱后,丞相的位置竟然被他替了上去。

    要是说其中没有什么隐秘,她不信。

    “怎么心不在焉的?”谢岁安说,“可是因为姜庆这人?”

    谢岁安自是知道姜庆与姜莱之间的关系。

    “我调查过,这人愚笨,心机深沉却不堪大用,你父亲的事情暂时没查到与他有关。”

    “殿帅。”姜莱打断道。

    “嗯?”

    “我与公主投缘,不知能否安排我进宫同她说说话,整日闷在府里,无趣得很。”

    谢岁安顿住,试图从姜莱眼里挖出她的意图。

    姜莱杏目圆睁,湿漉漉的一双眼,让人没有防备。

    “不是难事。”

    谢岁安在宫中见过几次李昭,当时她也说过让姜莱多来宫中陪她说说话,但最近事情太多,一时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谢岁安安排事情很迅速,因为最近总是早出,不忍让姜莱起那么早,便将自己的腰牌留到桌上,让她有空便拿着腰牌入宫,守宫门的人见到腰牌后自会放行。

    “你怎么没和殿帅一起?”

    姜莱一推开门,就见沐风站在院中。

    平日里,没有任务的时候,沐风大都护在谢岁安身边,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了。

    “公子说少夫人要进宫,属下送您。”

    姜莱转头四下看了眼,“十一呢?平日里不都是他陪着我出去?”

    “公子安排十一了别的任务,这几日属下会保护少夫人的安全。”

    谢岁安的身份当真是一张通行令,她们顺利地进了宫。

新书推荐: 《初见》 锦夜烬欢 雾与礼 噩梦集 衡上墟 莲心渡厄录 当我劫走公主后,又和勇者好上了 炮灰女配拐到男主后 人间昭华录 土匪公主复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