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手上的力道得以减弱,她想抽出手活动一下,还没脱离手掌,就又被谢岁安攥住。
这些小动作落到李今越眼里,他笑着调侃,“本宫孤家寡人一个,便不扰谢指挥使与夫人的雅兴了。”
火把的点点光亮愈发明显,是傍晚姜莱见到的殿前司禁卫。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
“少夫人!”春桃小跑到姜莱身边,声音带了些哭腔,“还好您没事。”
“你怎么能让少夫人独自一人进这林中?若是出了事,该当何罪!”
谢岁安的话音刚落,春桃“扑通”跪倒在地,“奴婢知错,公子罚奴婢吧。”
“这是做什么?”姜莱用力挣开谢岁安的手,去扶春桃,“快起来。”
“春桃劝过我,让我不要进来,我是主子,她自是拦不住我。更何况她是因为在途中受了伤,我这才让她不要继续跟着。”
她目光转向站在最前方的禁卫,“是不是?”
那人恭敬答道:“大人,属下确实是在林中遇上这姑娘。”
一行人向林外走去,姜莱随着谢岁安走在最后头。
谢岁安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姜莱跟在身边。
生气了?
姜莱眼神偷瞄,人人都说女子情绪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殿帅。”
没有应答。
真生气了?
她冒着被野豹吃掉的风险进来,她都不委屈,转头还要被人这样对待。
姜莱气鼓鼓地快步走到谢岁安前面,把背影留给他。
谢岁安步子一顿,又气又笑。
他一把拉住姜莱的手臂。
“你干嘛!”姜莱挣扎,语气不是很好。
“不是不说话嘛!拉我做什么!”
姜莱毕竟娇生惯养了十多年,有些行为早就刻到了骨子里,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又或是在谢家,凭着她的身份,大家都对她以礼相待。以前的小脾气便又上来了点。
“不闹了。”谢岁安把姜莱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是我的错,是我把话说重了。”
姜莱推了几下,没把他推开。
现在又没人看着,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两人紧紧贴着,淡淡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姜莱安静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耍小性子,闷声开口:“你先松开我。”
“让我抱一抱,一会就好。”风轻轻地把谢岁安的声音传到姜莱耳中。
她定在那一动不动,任由他拥着自己。
身子越来越重,姜莱察觉到不对劲,她喊了一声殿帅,身上人应答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她伸出手想拍拍谢岁安的背,让他清醒过来。
手掌刚碰上去,湿湿的触感让她收回了手。
她借着月光将手凑近面前,在看清后,身子立马僵住。身上的重量也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整个人神色恍惚。
是血!
“来人!快来人!”姜莱硬撑着身体,步子不敢迈动。
一群人还没走远,听到姜莱喊后也都赶了过来。
“少夫人,您们这是……?”那群人举着火把面面相觑,只见两人相拥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殿……”姜莱意识到不妥,立马改口,“你们大人受伤了。”
立马来了两人上前替姜莱撑住谢岁安,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碧水园里,灯火通明。禁军有序地在园中巡视。
“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姜莱攥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谢岁安伤口周围的皮肤。
谢岁安的背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沾湿了他的衣衫。他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自己擦破了点皮,都觉得刺痛难受,这么深的伤口,他一定很痛。姜莱心里这么想。
“回少夫人,陛下受了惊,太医正在替其诊治。”
“不是有三位随行,全在陛下那里?”
本就是出行避暑,想着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凶险,是以只有三位医官陪同。
“快进快进。”沐风看见太医过来,也顾不得礼了,只是催促他快些进去。
太医也不敢耽搁,谢岁安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陛下知道他受了伤,便让他抓紧去医治,只怕是里面这人出了事,他的小命也要不保。
“怎么样?可有事?”
太医一言不发,时不时抬袖抹抹额间的汗。
“夫人莫急,小侯爷并无大碍,只是天气炎热,加上没有及时处理,才致如此。”
“这伤口可是被野兽所伤?我听闻他们在林中遇上了豹子。”
太医面露苦色,“这伤口看上去像是被利爪所挠,但老夫也不敢妄下论断。”他收拾好药箱,“夫人这几日还需好生照顾小侯爷,老夫先去开些药方,稍后遣人送来。”
姜莱屏退众人,屋内安静下来。她想让他好好休息。
“不是说不会有危险吗?”姜莱坐在床沿,自语道:“怎么还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你倒是能忍,这么久也不吭一声,还有闲心与人月下谈心。难怪能坐上这吃力不讨好的位置。要是今日被野豹拆吃入腹,怕是朝中人人都拍手称快了,没有你这么个硬茬盯着。”
“还好没死,不然姜家的事情只怕是再找不到人愿意帮忙了。”
姜莱仗着他昏睡,一股脑说了许多话。
折腾了一晚上,知道谢岁安没事后,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困意席卷,姜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床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瞬间清醒过来,毯子滑到地上,也顾不上捡,出门就要去找。
“醒了?”
谢岁安坐在石凳上,桌上摆着几份小点。
“太医说你的伤还需休养几日,”姜莱走近,似有些抱怨,“你都不知道疼的吗?留这么多血还非得亲自去找三殿下。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歇歇。”
谢岁安道:“担心我?”他顿了顿,“放心,死不了。”
什么意思?
姜莱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听到我昨晚说的话了?”她羞愤道:“你装睡!”
“不是装的,”谢岁安开口,“真的没有力气睁眼。”
“那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听去了?”
他没否认。
姜莱安慰自己,不跟伤者一般计较。
“回屋歇着吧,让人瞧见还真以为小侯爷刀枪不入。”
真是嫌自己命太长。
谢岁安笑道:“都听夫人的。”
出了事情,陛下连避暑的心思都丢去,一大早领着人就回京了。
谢岁安受了伤自是不能护送,这一重担就落到了祁行之头上。临走前还差人关心了一番,让他安心在此处养着,等身子大好再回不迟。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除了跟着姜莱一同前来的春桃和谢岁安贴身随性的沐风被留了下来,园中再无一人。
“嗯...你们会下厨吗?”姜莱并着春桃和沐风二人一道在厨房里犯难。
沐风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学过这个。
她眼神殷切的望着春桃,若是她也不会,他们四人可是得饿着肚子熬过今天,这里离最近的小镇也有个十几里的路程,一来一回颇耗费时间。
“奴婢会做些简单的,填个肚子应当是没问题。”
太好了!
“那沐风你给春桃打下手,我去煎药。”
现在人手不够,只能这么安排了。
春桃阻止,“怎么能让少夫人动手,沐风大哥去熬吧,奴婢一个人可以。”
“别争了,现在就我们几个人,让沐风替你烧柴,煎药这种事情我来就行。”姜莱为了不让春桃有负担,玩笑一句,“快些做哦,不让你家少夫人饿的要把你啃了。”
虽说碧水园里人都撤走了,东西倒是齐全的很。
她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左右扇动,药罐呼呼冒着热气,姜莱带着面巾,试图隔绝这难闻的药味。
春桃下完厨,沐风便来代替她继续煎药。姜莱得以被解救。
“怎么了?”谢岁安看她一脸难受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受伤的人是她呢。
“无事。”她总不能说是被药给熏的吧。
姜莱倒是觉得谢岁安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有些疑惑。
“习武的受伤了都如你这般面不改色?”
“你夫君身子骨硬朗,平庸之辈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姜莱发现最近谢岁安好似对她有些不同,人前对她体贴入微,人后也是关怀备至。
演戏演全套?
但她看见三皇子身上挂着的白玉后,有些急切想去求证一些事情。也没再深究这些事情。
谢岁安受了伤,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回京后得另想办法再与三皇子见上一面。
“出行前不是说这林中很是安全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豹子?”
“都说了野豹,谁知道从哪座山头突然翻过来。”
谢岁安不以为意。
姜莱:“伤的这么重,那殿帅与三殿下如何逃脱的?”
谢岁安答得随意,只说打伤野豹后,恰巧碰上搜寻三皇子未果的人马,联手就将其杀死了。
姜莱对他们的身手不甚了解,他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让谢岁安养好伤,好早日回去。
一连过了五日,姜莱看他与往常无异,想必那伤对他影响不大,提出再过两日便启程回京。
当晚姜莱替他换药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口隐隐有血迹在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