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

    宁思温早上起床的时候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然后拿上背包出门上班。

    到了公司以后,把东西放下便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包感冒灵,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小佳凑了过来,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说,“感冒了吗?”

    宁思温摇摇头,“还没吧....嗯,可能有点想?”

    小佳撑着下巴看她,“那就是有不舒服的感觉,怎么不请个假,我还没见过你请假呢,我们公司除了双休不是一个月有三天带薪假可以请?”

    宁思温觉得好笑,“我在家里也没事做呀,而且现在才正式入职一个月,还没觉得疲累呢。”

    小佳给她竖了个拇指,“真羡慕你的精力呀小温温,虽说这假能累计,但我每个月都忍不住给它全部用掉,好讨厌...”

    “没事啦,及时行乐嘛,想用就用好了。”宁思温安慰她。

    方絮探了个头,“她就是等你这句话,说完就能继续无负担请假。”

    小佳恼羞成怒,“干嘛!”

    宁思温笑笑,仰头把冲剂喝完。

    下班回到家,宁思温下了份速冻饺子,全程心不在焉的吃完。休息了一会儿便去洗漱,照例进画室,再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从浴室里出来后,吸气时就总觉得有团温软的棉絮堵在深处,哽着,很难受,连眼皮也有些发沉。

    宁思温撑着精神走到客厅,翻出感冒药,吃完就进了房间躺下。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宁思温靠在枕头上,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电话。

    过了约莫七八秒,对面接通,“喂。”

    宁思温拽着被子翻了个身,沉着眼皮,“柯路白,我今天去不了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

    “哦。”

    那天晚上,宁思温看到柯路白发红的眼眶出神好久,最后说我之后会天天来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没办法,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生病了,再去医院会传染的。”宁思温絮絮叨叨地说。

    她躺在床上,房间里很安静,被子很柔软,声音透过电话传出本来不够真切,但此时落在耳边的呼吸却格外清晰。

    “本来我也没有当真....随便你。”对面说。

    宁思温又翻了个身,没忍住翘了翘嘴角,不太明显,只是映照在对面的玻璃窗上。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觉得对方真的没在意。

    宁思温学他,“哦。”

    “我来不了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柯路白的否认在下一秒便传过来,“怎么可能。”

    宁思温兀自点头,“好吧,我等下就打车过去。”

    对面沉默了几秒。“你别乱来可不可以。”

    宁思温叹了口气,“可是我老是失约,我怕你不信我。”

    柯路白没有讲话。

    宁思温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眼皮渐渐重新变得沉了。她强调,“我可是因为你才生病的,你得补偿。”

    柯路白依旧安静着没出声,又过了十几秒才闷声回答。

    “随便你。”

    ——

    七月下旬。

    天气变幻莫测,前几天还烈阳当头,过几天便晴转阴,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劲风砸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晴天,宁思温给柯路白发信息,说那你就陪我去采风怎么样。

    柯路白没说别的,只是回了一个好。

    宁思温恍惚一阵,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宁思温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丢给柯路白,然后他再全盘接下,这样的习惯或者说是默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清晨七点的老城区,青石板路还沾着露珠。

    这一天从天还未彻底亮起,宁思温拉着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在她摁响门铃后准时出现的柯路白去了一处老城区。

    阳光透过破损的玻璃天窗,在水泥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宁思温安静地在速写本上记录,一旁坐着的人始终没有出声。

    后来他们去了城边小河,路过花卉市场,看平日里总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关注的景。

    柯路白的脚刚能下地,走不了太远的路,两个人好像没有讲多少话,却是重逢至今相处的最舒服的一次。

    再次回到城市中心,夜晚降临后霓虹灯随之亮起,宁思温站在天桥上看车流织成的光带,广告牌的色彩在雨后的路面晕染开,下午那阵雨来的又急又快。

    她闭上眼睛感受迎面吹来的夜风,再睁开,流光落在眼底。

    宁思温转过头看他,眨眨眼,“柯路白,下一次我们再一起去采风吧。”

    高大的男生站在她身后,目光移到她脸上,那张俊朗的脸在灯光与影子交错下显得更加吸睛。

    然后,将目光移走,重新低着头,睫毛打下阴影落在眼睑下。

    他没有开口。

    宁思温没懂为什么。

    两个人站在桥头,一前一后,一高一低,风在轻轻吹拂着。

    -

    小区里很安静,住在这里的人这个点大都不会在回家的路上。

    走廊上只有他一户,从进电梯之前,周遭便已经安静的不像话。

    柯路白推开门,关上,换下鞋子走到客厅。

    他没开灯,就这么直接坐到沙发上,背靠着,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没去看,但知道是谁发来的信息。

    客厅里徒留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谧而沉闷。

    宁思温问他明天还要不要再和她去采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要答应了。

    可随即,又忽然地,想到她根本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出来才邀请,而是因为工作,才把他拉出来。

    只是因为要工作。

    与此同时,回到家里的宁思温换下拖鞋,照例倒了杯温水,仰头喝下。边放水杯边看手机,对面还没有回消息。

    其实宁思温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隐约能猜到点什么,虽然还不能看出来具体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但至少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愿意和自己出来,而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又掉进胡同里出不来。

    宁思温慢悠悠地收拾了一下,进浴室前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可是我今天很开心,而且我觉得下一次还是会很开心。

    从浴室里出来以后,宁思温拿起手机看了眼,显示有新消息。

    :哦。

    对面回了一个字。

    宁思温觉得有点好笑,原本有些犹豫的想法却也随着回信落下,接着她走到床边,盘起一只腿坐在床上。

    :哦是什么意思,答应吗,默认了?

    :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也可以啊,是这么想就好。那不管了,我下次还想和你出来可以吗。

    :.....

    :要出来几次。

    宁思温觉得有些好笑。

    :需要你几次就出来几次怎么样?

    :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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