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期盼什么？

    期盼她在台上直白而毫不留情面地揭发她，让她身败名裂？

    期盼她从此离开超艺，在这一行再无姓名？

    然后，她就解脱了吗？

    她怎么会这样？

    姜舒霖站在台上，与她四目相对，眼底浮现出疑惑。

    她觉得眼前的唐亦可已经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

    可唐亦可却并没有给她继续探寻的机会，而是很快偏过头，甚至是主动地交出了手上的激光笔，然后下台，走到了暗处站定。

    姜舒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就算她站在了暗处，根本无法看清的身影，她也将目光在她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等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来时那样一击即中的攻击意味。

    唐亦可有问题。

    姜舒霖的眼中闪动着犹豫。

    台下的姚佳颂几人看向姜舒霖，都期待着她能当着大家的面给唐亦可一个暴击，却见她只说了简单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超艺抄袭了琳琅关于景南公园的方案。”

    第二句是：“我的证据已经交给了叙明，相信叙明会做出妥善处理。”

    姚佳颂见状，不满地向孟思存嘀咕：“Eileen怎么这么仁慈？我还想她站在台上直接对比两方方案，让唐亦可无地自容呢！

    可她连她的名字都不提！”

    孟思存听了这话，有点儿哭笑不得地说：“那是后续在法庭上的事了。”说着他回忆起刚才姜舒霖和唐亦可之间的对视，没再说话。

    姚佳颂默默地给了角落处的唐亦可一个白眼。

    姜舒霖放下了激光笔，最后看了唐亦可的方向一眼，走下台去，和姚佳颂几人离开了会议室。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阻止叙明对超艺的方案进行审议，接下来是叙明对超艺的质询。至于琳琅，会以诉讼的方式解决和超艺之间的事情。

    在座的人都很惊讶，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方案是唐亦可在负责，所以时不时地朝她看来，其中不乏各种异样的眼神，而唐亦可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舒霖手上的证据充足，但揭发她的气势比唐亦可所以为的平和多了，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不公控诉，只是平实直白地说明了情况。

    她十分惊讶，姜舒霖有多痛恨抄袭，她再清楚不过了，可她并没有像她所想象的那样给她带来巨大的羞辱。

    看着姜舒霖离去的背影，唐亦可咬了咬牙，眼眶慢慢变红，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歉意，但又很快地隐去，心想：姜舒霖，你真是让人失望！

    你让人失望透了！

    她赌气一般地想着。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姜舒霖和刘总的谈话结束。她向等在一旁的姚佳颂和孟思存走来，神情放松、眉目舒展：“叙明会跟超艺提起诉讼，方案我们可以继续做。”

    “太好了！”

    几人的神色终于轻松起来，总算没有让这个方案白白浪费掉。

    姜舒霖点了下头，又说：“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应该庆祝一下，但我晚上还有事情，你们去吧！”

    琳琅先是项目被截，后是被抄袭，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团建放松一下，缓和一下公司的气氛。

    孟思存高兴地道：“那太好了，Eileen你也早点休息。”

    “是啊Eileen。”

    虽然姚佳颂觉得今天在现场不够爽，但也没再说什么。

    姜舒霖点点头，然后向他们的身后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涂锦呢？”

    “他没有来啊，他今天请假了。”

    姚佳颂的神色瞬间变得奇怪，和孟思存对视了一眼，Eileen不是知道吗？

    “哦。”

    姜舒霖有些恍惚，自己怎么会问起他？

    难道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想让他送她回家？

    她轻轻耸了耸肩，习惯真可怕。

    接着她又转念一想：请假？

    他请假做什么？

    涂锦请假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他只是回“家”了。

    “家”这个概念对涂锦来说从来都是若即若离，不论是在国外，还是在景城，他的“家”里从来都没有过别人所说的温暖和爱意，更不是什么“港湾”，只是一个落脚之地而已。

    今天他要回的落脚之地，不是西宸小区，而是位于景东的一个叫“缤纷园”的别墅区，是他外婆居住的地方。

    今早他接到家里阿姨的电话，说是外婆起床后头脑发晕，差点儿摔了一跤，他着急得立即请假赶了回来。

    紧接着他陪外婆去了一趟医院，还好没什么事情。

    涂锦的外婆易拂英已经七十多岁，一般老人年迈，身高也会随之变矮一些，但她仍旧十分高挑。她一头银发，穿一身墨绿色旗袍，优雅贵气，眼皮因为时光而下垂，冲淡了眼神里的锐利，但微沉的嘴角提醒着别人她是一个略微有些严肃的人。

    她的身子骨大体还算硬朗，只是岁月不饶人，偶尔有些小毛病也是常事，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吃过午饭之后，她和涂锦就一直相对坐在室外，暖阳之下，嫩黄的腊梅花传来阵阵的香气，清爽宜人。

    祖孙俩没多少话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要易拂英不开启话题，涂锦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就算是这样，易拂英也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她一人独居，很希望有人能常来看她。

    何况涂锦，是她唯一的亲人。

    易拂英见他的眉头锁着，以为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便宽慰道：“涂锦，我没什么事了，你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明晚就离开吧。”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要是涂锦更专注些，不难听出她话中的挽留。

    她也想多看看这个外孙。

    哪怕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亲近。

    涂锦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摇头拒绝道：“不了外婆，这里离公司远，我吃完饭就走。”

    这里没有外人，他在易拂英面前也无需隐藏，他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眼神冷淡无波，略显沉郁。

    易拂英张了张嘴，想说明天就是周末，不用那么着急，但又暗自摇了下头，转而问：“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听到她这句话，涂锦眼睫一眨，然后看向易拂英，如实道：“没有。”

    上次在姜舒霖家煮粥时，他趁她熟睡翻找过，仍然一无所获。

    易拂英也不意外，更没有催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说：“姜舒霖这个人表里不一，不是那么容易接近，反正你在琳琅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不用着急，慢慢来。”

    可这次涂锦却没有立即回应她，而是眼里透出疑惑，直截了当地问她：“可是，外婆，姜舒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他的眼睫眨动，声音略微上扬，继续问：“她真的会抄袭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