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可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你多好啊,我们明明同岁,你却事业有成,仍然青春靓丽,有用不完的精力,看起来就像比我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这不就是因为,我结了婚,生了个孩子,就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容貌快速衰老,身材走样,每天疲于奔命一样地工作,为的,就是飞飞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姜舒霖皱眉,看着她为了减肥消瘦得过分的身材,又见她一副自怜自伤、泪流不止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口,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没人逼你结婚,逼你生孩子。是你当初觉得飞飞爸爸条件很好,觉得跟他结婚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所以才选择结婚,不是吗?
你刚结婚那会儿,不是很自得吗?你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可以安安稳稳,无需发愁,就在我和师姐面前明里暗里几次三番地炫耀。
你都忘了?”
唐亦可听她这样说,眼底逐渐聚起很多悔意。她看着姜舒霖,无声哭泣:“我后悔了。”
“所以你就羡慕我?”
姜舒霖与她四目相对,冷笑着说:“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痛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你有你的痛苦,我也有我的痛苦。
难道你以为,入行这么多年,我就是无痛成长的?”
唐亦可低着头,她也在这一行,当然知道姜舒霖的不容易。她没有说话,又听姜舒霖说:“你为痛苦而煎熬是人之常情。可你错就错在,把婚姻和爱情当做了乌托邦,把这些当做了逃避现实的工具。一旦有丁点儿不遂你的意,一旦你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你就会陷入无限的后悔之中。”
姜舒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痛心,鼻尖一酸,眼角掉下了一滴泪,声音变得沉重:“甚至,不惜自毁。”
在唐亦可来“心迹”之前,她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能从唐亦可的眼中看到解脱。
她又厌烦了,她厌烦了工作,可对婚姻和家庭的责任让她不能辞去这份工作,所以就用这样极端又愚蠢的方式,来离开这行,甚至是……婚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要离婚了。
唐亦可靠在墙上,整个人毫无生气。姜舒霖说得一个字都没错,她找不出丝毫反驳的余地。
很快,姜舒霖收起脸上的痛心,语气变得冷硬:“可是你不该拉上琳琅和盛师姐。
你知不知道,盛师姐为了你的事情,孩子差点儿就出了问题,她在病床上,都还在让我放过你。”
可是唐亦可这时却突然大声叫喊道:“那她为什么不来关心我呢?
你们,为什么不来关心关心我?”
泪水持续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掉落,唐亦可看向姜舒霖的眼神充满怨怪,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一样。
姜舒霖想出口反驳,但见唐亦可在自己的面前嚎啕大哭,像是多年压抑的负面情绪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她靠在墙上的身体也渐渐地滑倒在地上,根本毫无形象可言。
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唐亦可?
她到口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
要是在平时,唐亦可一定不会这样,她怎么会在姜舒霖面前表露出这样的狼狈和无助。
但唐亦可此刻惊奇地发现,她竟然能放心地在姜舒霖面前放声大哭,哪怕她像个疯婆子,哪怕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家里有飞飞,有每天都很劳累的丈夫,她怎么能在家里哭呢?
姜舒霖见她这样,叹了口气,擦去自己眼角的泪,低头看她,眼底透出心疼,轻声说:“可可,我们不应该为此而吵架。再吵,还不是你心疼我,我心疼你,报团取暖罢了?”
唐亦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哭着。
姜舒霖倒了两杯凉水,自己大口喝完了一杯,然后将另一杯放在桌上,坐在沙发上,将头偏向另一边,不再看唐亦可。
过了好久,唐亦可大概是哭累了,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那杯水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伸手拨开因泪水而粘连在脸上的头发,也不擦眼泪,就这样喝了一口水。
姜舒霖这才转过头来,问她:“你接下来想干嘛?”
唐亦可闻言,眼睫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她道:“超艺不要我了,飞飞爸爸也觉得我丢了他们家的脸,要跟我离婚。”
“你的目的达到了。”
姜舒霖虽然说得平静,但眼底还是浮现出难过和心疼。
唐亦可的眉间无奈,点了下头,看着手中杯子里清澈透明的水,低声道:“我很早就想离婚了,但爸妈总觉得离婚是天大的事情,几次三番地劝和。
你和盛师姐之前劝我的话我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一旦进入了婚姻,这就不单单是我唐亦可一个人的事情,我怎么能完全无视他们的想法呢?
何况我们之间还有飞飞。
其实工作我也早就不想干了,本来我就打算辞职好好照顾飞飞。”
说着,她看向姜舒霖,眼神抱歉:“那晚在这里我跟你说的话是真的,我最初真的没想伤害琳琅,但就在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突然就想,不如就极端点儿,一次性解决吧。”
然后她去求了吴牧云帮忙。
唐亦可说这些话时,几乎是陷进了沙发里。尽管她说着自己做的错事,但神情是暌违许久的放松和解脱。
姜舒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满心无奈。良久,她冷声开口:“唐亦可,利用了我,利用了琳琅,你打算就这样算了吗?”
唐亦可头也不抬地道:“你想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都无所谓。”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好啊,那跟我去见师姐吧。”
唐亦可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想起盛澜心,眼神闪烁,将腿也放上沙发,身子蜷缩在一起,手上不住地抠着杯子,心底的心虚也在慢慢扩大……
姜舒霖看她这样子,笑出了声来,不再吓她:“算了,喝酒吧。”
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姜舒霖一时没有动作,连她刚夸过的小笼包都忘了吃。她眉眼深沉,心里十分感慨,眼眶里竟然又泛起了湿意。
涂锦这次没有移开眼睛,而是看着她微红的双眼,沉默。
她是在为唐亦可哭泣?
他微微皱眉,不禁又为姜舒霖身上杂七杂八的情感关系暗自摇头,然后再次递给她一张纸巾。姜舒霖接过,但只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掉落的眼泪,抬眼对上他关心的眼神,问:“你怕她伤害到我?”
涂锦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当然了。”
“你是在关心我?”
“当然了。”
姜舒霖手上的勺子一松,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她快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勉强和尴尬之类的情绪,眼眸微动,没有说话,于是,空气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