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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明(十)

    宋时言长这么大,何曾与男子如此亲密过,当即就叫出声。

    这会声音大了些,听着没那么令人揪心了。如此近的距离,薛雨生也不敢乱动,连头也不敢转了,只望着前方,道:“我知道前面有处山洞,如今天太黑,又下着雨,不如去山洞那暂避。”

    宋时言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双唇一开一合,少年清淡若皂角般的气息笼罩了她,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全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下意识“嗯”了声。

    耳边传来女子低低的应答声,薛雨生凛了凛神,抱着她大步跨出小道。

    所谓的山洞也不过堪堪容纳两三人,不过里面倒是很干净,还有一堆干草木柴,应该是猎户临时歇脚之处。

    薛雨生小心将她放到干草上,又自旁边取出木柴,不多时便升起一堆火。其实这样的时节晚上并不冷,但他担心她受了伤又淋雨会受凉,所以还是将火点起来。

    宋时言坐在草垛上,看着火光将那人的眉眼点亮,只觉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她怎么,怎么就跟他独处一室了。明明这之前他们还很陌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呢。

    宋时言脑子乱糟糟的,一会想起之前在西庄他对二妹说话时含笑的模样,一会又想起方才他抱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像含了一颗梅干,又酸又甜,让她忍不住蹙起眉。

    薛雨生弄好火,一回头便瞧见她抱膝而坐,柳眉颦蹙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紧:“可是脚还疼?”

    他声音轻柔,话中的关心紧张并不似作伪,宋时言抬头看他一眼,又落下眸光。脚是有些疼,可她方才想的并不是这一回事,只不好说出那番心思,便点头:“是有点,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薛雨生站起身,道了句“你等一下”,便俯身出了山洞。

    火光微微一晃。宋时言抬头,只看见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人一走,周围更静了,也不知道他出去是干什么,宋时言只好坐在原处,兀自望着火光发呆,也没多久,洞口忽而一暗,薛雨生走了进来。

    他头发蒙着一层水雾,手上拿着几株草,到了火旁,又捡来两块干净的大石,将草磨碎后递给她:“这些都是解毒止血的草药,你先涂在脚上。”

    原来他是为她寻药去了,宋时言看着他再次被淋湿的身子,心口酸酸麻麻,鼓胀得厉害,也不想被他发现端倪,忙垂下眸。

    薛雨生见她没动,又补充了句:“都是山中常见的草药,我幼时也时常用这些,你放心。”

    宋时言敛了心神,方接过草药,道:“谢谢你。”

    只是脸上烧得厉害,也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什么,兀自转过身,脱下鞋。

    薛雨生知道她是要上药了,微侧过身,只盯着洞口。

    一时万籁俱静,连外面的风雨声都听不到了,气氛几近凝滞。

    上好药,脚心凉凉的,虽还有些痛,但已经舒缓了不少,宋时言回过身,隔着火光,少年的脸隐隐绰绰,有些虚幻。

    她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上山了,就不由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身子才刚好,怎么不在庄子里待着,为何来寻她了?

    薛雨生微微一动。只是也没看她,目光错开来,落到火堆上:“二女郎已经回庄了,侍从们没见你,才找了过来。”

    其实侍从并没有主动要来寻,是他担心宋时言,故而不顾风雨赶了来,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让她知晓,因此也就含混了说辞。

    “二妹回庄了?”

    果然,宋时言听到前一句,面上一喜,就没有在他为何过来的问题上继续询问了。

    只是薛雨生刚松了口气,就听她迟疑地问:“你觉得,我二妹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

    薛雨生霍然抬头,火光中女子面容清雅,神色却有些慌乱,见他望来,眨了眨眼,下意识补充道:“二妹性子跳脱,原先是极不愿意去竹苑念书的,但自你来竹苑后,便转了性子,所以我想问问你对她的看法。”

    薛雨生眸光一顿:“原来你知道授课的人是我。”

    宋时言哑然,方才她只想着怎么将话圆上,却没注意泄露了这一层,只是话说出来了又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当然了,你的声音一听就听出来了。”

    这般说时,又不自然垂下眸,因此也就错过了对面人一闪而逝的笑意。

    薛雨生的目光柔和下来,虽然早就知晓她已认出竹苑里授课的人是他,但此时听她说出来,心中却依然很高兴。

    于是再开口语气中便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欣悦:“二女郎聪颖,只要好好教导必会归正。”

    因宋晖应之故,薛雨生心中其实对二房那边的人都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只表面上维持着该有的礼仪。故而宋时言问他对宋时姿的看法,薛雨生也尽量很客观地说。

    只是这话听在宋时言耳中却变了个味道,不禁又想起那日在西庄门前他倆展颜而笑的一幕,心中暗道,果然,他对二妹也很好,自己并不是特别的。

    如此想时,那股酸涩的感觉又重新萦回心头,只是这会薛雨生正望着她呢,宋时言并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奈何眼下实在打不起精神,默了半晌,只低低“唔”了声。

    薛雨生敏锐地察觉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虽心细如发,但毕竟接触的女子少,并不能立刻理解她此刻低落的原因,又回想方才所言,也是茫然无解,顿了顿,试探着道:“你们的功课我都看了,在宋氏女郎中,你的文章最好,其实便是在族学里,七成学子所作的文章也都不及你。”

    宋时言的才名其实早有耳闻,在竹苑授课后,每日收到的功课,他也仔细批阅,其中宋时言的文章无论用词还是深度都超出其他女郎,甚至比族学里的学子都要好。

    所以,他所说却实是事实,倒不是刻意为了让她开心。

    只是宋时言的反应却没有他料想的那般高兴起来。她抿了抿唇,浓长的睫羽一颤,语气中充满了担忧:“我听青芜说,你每次都在竹苑批改到深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赶来,这会不会影响你科考,还有那次生病,是不是也是因为太累了?”

    大夫说他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脾虚,但宋时言认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授课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与精力,虽然她为每次能在竹苑里见到他而欣喜,但若因此连累他身体,她倒情愿他从没来过竹苑授课。

    宋时言其实很早就想说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眼下他提起,便顺势说了出来。她是关心则乱,却没注意自己忽略了一点——薛雨生在竹苑病倒后宋氏女郎也因寿宴放了假,所以理论上来说,她们是不知晓夫子生过病的。

    薛雨生挑起眉,目光中带着笑意:“授课倒不累,只是那几日确实没休息好,你放心,今后不会了。”

    火苗幽幽蹿动,他的眸子映着光,愈发清透明亮。

    管事曾说,他来竹苑授课会有一笔很高的报酬,也说有了银钱以后参加科举会顺利很多,想来为了前程,即便辛苦他也只会默默忍耐。

    这一刻,望着眼前这个孤弱少年,宋时言心中再次涌起淡淡的心酸。

    只是这一次,薛雨生看懂了她的眼神。

    十七年来,他见过无数的眼神,有鄙夷的,憎恶的,可怜的,他早已不在意了,然而如今,当他看到对面女子投来的那一眼,那带着怜惜与哀伤的眼神,薛雨生的心却不可遏制地翕跳一下,然后又生出浓浓的懊悔。

    她是关心他的,无论是生病期间费尽心思准备膳食,还是眼下担忧他因授课而劳神伤身。

    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柔善而真挚的女子,早在她望向泥污中幼年自己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了,不是吗?

    可是,他为何这般心痛。她不该哀伤的,她应该永远是那个明丽清雅的少女。是他拉她入了自己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声“咕噜”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薛雨生讶然,隔着火光望过去,面前的女子满脸通红,头低低垂着,恨不得埋进膝盖里,却再也没有哀凉之意了。

    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从怀中一摸,拿出几个野果,道:“方才寻药时在附近摘的,我尝过了,很甜。”

    宋时言此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实在是太丢脸,居然在这人面前出糗。

    可是她还没懊恼完,肚子里再度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宋时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薛雨生收起眼角笑意,挪了几步,更靠近她:“快吃吧,饿肚子的感觉很难受。”

    声音近在耳边,宋时言不得不抬头,就见一双修长的手捧着几颗青翠的果子落到她眼前,而手的主人,目光温煦,正低头望着她。

    宋时言捏着裙摆,又望了一眼他手中的果子,觉得自己更饿了。

    为防止肚中再度唱响,宋时言伸手拿起一颗果子放入口中。

    果然,好甜!

    她眼睛亮起来,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模样很奇怪,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薛雨生的眸光更加柔和:“这里的人管它叫青果,因长在杂草烂柯里,世族很少食用。”

    原来如此,宋时言看了看,小心再拿起一颗,又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不由赧然:“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吃过吗?”

    薛雨生点头:“幼时我来后山砍柴,时常用它来充饥,不过它对我来说太甜了。”

    宋时言咀嚼的动作一顿。

    薛雨生简短的话却透漏了他幼时的处境。她早就知晓他以前是在西庄生活的,他那时还不到七岁吧,却原来,那时的他已经在忍饥挨饿了。

    她微微蹙眉。

    虽然只是养子,但薛大安一家也未免对他太过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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