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古堡的钟楼敲响了十一下。
我躺在寝室床上,睫毛轻轻颤动着,不是因为有什么急事,也不是因为心绪难安。
只是睡不着而已。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间线后,我白天总要装作十一岁的模样,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只有在夜晚、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我才能稍稍松口气。
有时候,那种无法被言说的空荡,会悄悄在夜里漫开来。像一池深水,明明看似平静,却总让人想跳进去找点什么。
我小心地掀开了丝质的被单,披上披风,从床头抽出藏在枕下的魔杖,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早已等我决定这一步。
寝室里其余两张床上,卡洛琳发出轻轻的鼻息,赫蒂侧着身蜷缩在毯子里。我小心绕过她们的床角,将门开出一道窄缝。
吱呀——
我立刻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没人醒来。
我悄悄地滑了出去,踏上了通往公共休息室的旋转楼梯,石砖在脚下无声地流转。壁画里打瞌睡的中世纪骑士忽然睁开一只眼看我,我迅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耸了耸肩,继续抱着马头盔打鼾。
走廊深处的烛火正一点点熄灭,而我的脚步却渐渐坚定。
【图书馆·禁书区外】
我花了二十分钟,穿过了幽静的走廊与图书馆外厅,终于抵达了那片熟悉而神秘的区域。
——禁书区。
一排排被铁链锁住的古老书架耸立在黑暗中,宛如沉睡的巨兽。灰白色的防护咒在空中隐隐波动,我从斗篷里取出随身准备的透明防御咒符,轻轻划过一道银光。
“Alohomora.”
锁链轻响,门扉微开。
我低身闪入那片沉重的书架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尘土和某种古老墨水的气味,耳边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并不急着翻找禁书。只是随意地在书架前游走,指尖滑过一本本陈旧书脊。它们散发着墨水与羊皮纸的味道,熟悉得几乎让我鼻酸。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独处,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某本藏在深夜里的书,只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翻开一页。
终于,我在一个角落翻出一本写着《近代魔法史·实验卷》的书,靠着窗边慢慢读起来。
窗外是静谧的黑湖,远方隐约可见城堡灯塔的顶端。
一页、两页。
我甚至不知自己翻了多久。只是觉得时间像水一样流过指缝,而我就这样独自坐着,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需要我扮演谁。
直到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不是近,也不沉,只是一种模糊的、难以判断方向的“存在感”。
我猛然收起书本,熄灭光芒,躲进最近的书架阴影里。
脚步很轻,不像是皮皮鬼,更不像是平斯夫人。
那声音在书架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远去。
我等了许久,直到确定外面没有动静,才悄悄离开。
回寝室的路上,我一直回想着那本《实验卷》中提到的一句注解:
“魔法的最深处,不是力量的边界,而是意志的流动。若你想扭转它,必须先让时间愿意承认你。”
我没太懂它的意思。
但我记下了它。就像我记下了这个夜晚的风、沉默、和某种尚未被唤醒的预感。
——————
我一早醒来时,天色还微微泛蓝,窗外的湖面在晨光下泛着一层薄雾。
卡洛琳倒是睡得像只鼾声轻响的小猫,全然不记得昨晚她嚷着要第一个起床的豪言壮语。赫蒂已经醒了,正在镜前慢慢梳理头发。
“早。”我轻声向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菲比。”赫蒂偏头朝我笑,“今天是黑魔法防御术对吧?”
我点点头,回头一边洗漱一边想起昨天在魔药课上那个小插曲,不禁有些期待今天的课堂。
等卡洛琳终于在我们三催四请下赖床成功,我们便一同前往大礼堂吃了早餐,然后便跟着斯莱特林的一年级队伍向黑魔法防御术教室走去。
我们还未坐稳,一位看起来比斯拉格霍恩严肃许多的女教授便踏入教室。她身穿墨黑色巫师袍,带着鹰钩鼻子与锐利目光,仿佛能一眼看穿你的心思。
“我是卡弗琳教授,”她扫视了一圈,“希望你们不像上个年级那样胆小。”
“今天我们讲基础防护魔咒。”她走到讲台前,挥动魔杖,一排漂浮的字出现在黑板上——Protego。
“防护咒是你们在危机中最先会想到的救命魔法。但它不只是护盾那么简单。”
教授说话一丝不苟,时不时提问某个学生:“你,知道反击咒和防护咒的区别么?”、“你认为屏障魔法和反制魔法的本质差异在哪里?”
不少学生都显得局促不安,卡洛琳小声对我嘀咕:“她该不会真让我们对打吧?”
我轻轻摇头。
可谁知道教授下一秒就冷冷说道:“站起来,两人一组,练习防护咒。别想着偷懒,魔杖准备好。”
我与赫蒂一组,卡洛琳则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生搭档,显然不是她乐意的组合。
起初我的Protego不太成形,只是一道闪着微光的虚影。赫蒂的攻击也总是迟疑而偏斜。但在反复尝试中,我渐渐掌握到魔力流动的节奏——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感知。
“Protego!”我轻声念咒,银光在我面前骤然展开,成功弹开了赫蒂的魔杖。
赫蒂大叫:“你真的成功了!”
我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我侧后方传来:
“手腕要再稳一点,不然实战中护盾只够你维持三秒。”
我回头,是卢修斯·马尔福。
他正站在我左侧的通道边,银灰色的眼睛淡淡看着我,像在点评某件实验用的魔药。
“不过,”他补了一句,“比大多数人好。”
我轻轻点头致谢,却没有回答。
他身旁仍站着高尔与克拉布,三人配合得相当娴熟,似乎早就熟练掌握了这类基础魔法。
教授巡视至此时也点头道:“马尔福先生,这一组表现尚可。”
我低头继续练习,不敢多看,专注于魔杖前方亮起的那一小片银光。
可就在那护盾轻轻成形的瞬间,我脑海里却闪过一丝奇怪的联想。
昨晚,在图书馆最深处的那片黑暗里,我听见的那道脚步声……是不是,也像这样?
干净、克制,却不容忽视。
但我很快甩开这个念头。
脚步声也许只是个偶然路过的幽灵,又或者说只是想哪个夜里迷路的高年级生。
晚餐时间,大礼堂一如既往地热闹。
我坐在斯莱特林长桌靠边的位置,正用叉子戳着盘中焗奶酪土豆,思绪却有些飘忽。
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得比想象中快——黑魔法防御、变形术、药剂学……一切都既熟悉又遥远。明明已经上过一遍,却还是要再次从头经历。我几乎能预判每一位教授下堂课要讲什么,可那些曾经一起上课的朋友、熟悉的笑声和陪伴的人,都不在了。
正发呆间,我忽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在想什么呢,菲比小表妹?”
我抬起头,是艾薇拉。
她换上了自己的校袍,胸口佩戴着闪亮的拉文克劳级长徽章。金棕色的头发被轻松挽起,笑容如同月下的羽毛,温柔而明亮。
“坐这儿可以吗?”她拍拍我身旁的空位。
我赶紧点点头,把盘子往旁边挪了挪。
艾薇拉落座,转头仔细打量我几眼,像在认真确认什么似的,然后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还好,看起来没被斯莱特林的那帮蛇崽子欺负。”
我轻轻一笑:“其实大家都挺友善的,卡洛琳和赫蒂……她们对我很好。”
“嗯,她们确实是不错的女孩。”艾薇拉眨眨眼,“赫蒂·布尔斯特罗德还有个哥哥,比我高两级,之前在图书馆吓得我不敢讲话——他们家一看就斯莱特林的典范。”
我听着,笑意一点点爬上唇角。
“你适应得比我想得还快。”她低声说,“今天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你就被教授表扬了。菲比,你以前在法国学过这些吗?”
我垂下眼,慢慢点头:“有学过一点。”
“我就说嘛。”她笑得更温柔了些,“那你喜欢这里吗?霍格沃茨,斯莱特林,还有……”
她顿了一下,轻声补了一句:“这段全新的生活。”
我手中拿着餐叉,犹豫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喜欢。”
“那就好。”艾薇拉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我知道远离家人,换个地方生活不容易……不过,放心,你有我在。”
她说这话时,语气坚定得让我鼻头一酸。
我抬起头看着她,灯光正巧打在她睫毛上,投下柔和的影子。她的眼神清澈、坚定,仿佛全然不知坐在她身边的“表妹”,其实就是未来某个她未能看见的女儿。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命运真的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再次靠近,再次陪伴。
“谢谢你,艾薇拉。”
我轻声开口,目光轻轻拂过她的侧脸。
她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说什么谢,我才应该感谢你——你现在在斯莱特林,又是新生,以后要是听说有哪个男生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我被她的话逗笑,低头继续吃晚饭,心头却仿佛浸进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
夜色如墨,湖水在窗外轻轻晃动,映得天花板的绿铜吊灯也仿佛在水波中摇曳。
我推开通往斯莱特林地窖的雕花门,走进那间熟悉而寒意十足的公共休息室。
靠近湖边的大窗下,几位同学正围坐在软垫上,有的用羽毛笔涂涂画画,有的在玩魔法版扑克,卡洛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脚搭在桌角,正在讲一个关于她姨妈的故事。
“……结果她把那瓶返老还童药喝反了,变成了自己十一岁那年最丑的样子,还在古灵阁门口哭了一整天——”
大家都被她说得忍俊不禁。
我悄悄走进去,试图不发出太多声音,结果赫蒂立刻看见我,扬了扬眉:
“嘿,菲比回来啦!”
“怎么这么晚?”卡洛琳伸个懒腰,“不会是被哪个教授留下罚抄了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跟表姐说了几句话。”
“你姐真好。”赫蒂一边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画着些什么,一边嘟囔,“我哥在霍格沃茨明年就毕业了,每天巴不得躲得离我远远的。”
卡洛琳倚在沙发扶手上翻了个白眼:“你哥还不是因为被你在火车上放的粘液咒搞得臭了一天衣服?你换作我是他,我也躲你。”
“那是实验。”赫蒂振振有词,“而且我改良过咒语,已经不爆了。”
“只是不再炸裂而已,还是臭。”卡洛琳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我坐在她们中间,听着两个女孩一搭一唱地斗嘴,想起来潘西和达芙妮,竟觉得这种争吵格外亲切。
“我还没兄弟姐妹,”我顺势说了一句,语气很轻,却不知怎地牵出了自己一丝久违的落寞。
“那现在有我们啦。”卡洛琳毫不在意地一拍我肩膀,“赫蒂虽然笨,但人还算靠谱。”
赫蒂白了她一眼:“谢谢你不嫌弃我笨。”
我忍不住笑了,心头的那点空落感也随她们的玩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