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说起来,如果甲真的是池长老的弟子,那他的能力一定也是土系……啊,和我的水系还挺合不来的,毕竟五行相生相克,其中土克水。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拉他下水。
我凝结了一支水枪,瞄准妖精堆:“那边有你看不顺眼的妖精吗?我可以帮你呲他。”
甲似乎有些想笑,但他说这不太好,被发现会有麻烦的。
只是担心被发现吗?也就是说,现场确实有他不喜欢的妖精。
我晃了晃手指,水枪又分解成了小水流,旋即凝聚成了圆环。只不过这次它只有两个,而且没有出现在半空中,而是落在了甲的手腕上。
甲:?
“我以为我的本体并不是狗。”他说。
我可没说这是遛狗绳。
“这是手铐。”我耐心地解释道,“现在我们俩被铐在一起了,而我要去做点坏事。”
“……”
“要和我一起吗?”我问他。
为了不让属性与我相克的甲给我添乱,我必须提前控制好他。当然,他如果想要挣脱我的控制,跟我打一架就行,我大概打不过他,因为他比我更认真。
只要他想。
但是——
我疑惑地看着走在我面前的甲。
这对吗?怎么被遛的变成我了?还有,虽然我确实想要暂时限制他的行动,可他怎么就真的毫无反抗?池长老,你家的徒弟这么好拐吗?
“因为我感觉你说的有点道理。”甲说。
“啊?”我茫然地看着他。
哪句话?我的歪理可多了。
哦,想起来了——我刚才告诉甲,联谊是为了促进感情,而感情这种事情,它不只需要火花,有时候也需要水花。倘若只有一只妖精被突如其来的室内雨给淋湿了,那他显然有点倒霉,但如果他是跟旁边的妖精一起被淋湿的呢?
“你看,同命相怜,共同话题不就来了?”我说。
甲一脸迟疑:“共同话题是指一起骂你吗?”
诶嘿,他也觉得我很伟大对吧!牺牲我一个,造福好多对,天呐,我可真是妖精届丘比特!
“只要他们不点名道姓,那就骂不到我头上咯。”我不在意地说道。
现场的妖精中没有感知组的成员,只要我的准备足够充足,被发现的概率就很低。当然,如果甲想和我共患难,那我愿意和他一起挨骂。
甲盯着我看。
“……你一定不是什么正经妖精。”他说。
嗯嗯,那听起来很坏了,但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嘛。况且甲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他甚至不肯对我说他的真名,这还不坏吗?说不定下次他就对别的女孩说他叫乙了。
甲:?
他纠正我,说乙是他师弟,他俩完全不像,他不会冒充乙。又说他们师门除了芷清,其他妖精的名字都来自天干地支。
这样啊,那我了解了。
“对不起,我为之前怀疑过你的名字而道歉。”我认真地说道。
听到我这样说,甲反而有点不自在,他晃了晃手腕,目光落在将我们连接的手铐上,“所以,你是特意把自己讨厌的妖精都聚集到一起的吗?”
呀,他猜到我是主办者了。
“没办法,谁让你不肯跟我说你具体讨厌谁。”我也晃了晃手腕,将他拉得离我更近了些,“刚好我讨厌的家伙比较多,那就干脆一视同仁啦。”
如果有人对你有意见,那就把他们的意见记下来,然后挨个算账——水花什么的实在太小了,想要促进感情,不如一起淋一场大雨吧。
面对近在咫尺的距离,甲睁大了眼睛,可靠的大脑却还在思考。
“消防喷淋系统?”他恍然大悟。
“麻烦换个浪漫一点的说法。”我说。
“恶作剧。”
“很对。”我打了个响指,“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5.
我和甲的第三次见面是在荒郊野岭,距离上次的联谊活动隔了挺长的一段时间。那天晚上,会馆群发了消息,说是某地有诸多执行者受伤,现场已经搭建了临时传送阵,别管什么系了,只要是擅长治疗的妖精,方便传送的就快过去帮忙。
我刚好离得近,于是倏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现场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是很明显的交火的痕迹,让我心下一沉。正好总会馆的小风匆忙地跑了过去,我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说是有人类抓了妖精做研究,为了把那孩子救出来,双方发生了一点冲突。”小风说道,“先不说了,那边着火了,你快去帮忙吧!”
“……”
又是这种事情吗?
我抬起脚,向起火点跑过去,然后在灭火之后,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顿时吓得我心跳暂停。
甲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色苍白,狼狈且奄奄一息。他扎头发的发圈或许是断掉了,头发散着,有点乱,眼睛紧闭,一看就伤势严重。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我赶快跑过去。
“甲,你还好吗?!”
甲没有回答。
他睡着了。
……呼,真是的,吓我好几跳。
我坐下来,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抱歉啦,睡着的妖精没有话语权,我要在不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对他做点没边界感的事情了(其实只是在输送灵力)。
“……”
甲在昏迷状态中皱起了眉。
甲的呼吸声急促起来。
甲猛然睁开眼睛:?
“好耶,你醒啦!”不等他说话,我已经飞速地拆开一颗糖,塞到了他嘴里,“事先说明,我的疗效又快又好哦,只是稍微有点副作用。”
副作用是,治疗过程比较痛。
“辛苦了,但怎么会是你……”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难怪我梦到自己被海浪卷走后殴打了一顿。”
哦不,那很痛了。
我托着脸看他,想起上次我们分开的时候。
那一晚我在控制室黑掉了监控,然后启动了消防喷淋系统。哗啦啦的水流从天花板上落下,许多妖精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淋了个正着,惊叫声此起彼伏。
不等我再多欣赏一会,甲就拉着我逃离了联谊现场。
夜色很浓,他跑得很快,我耳边的风声呼呼的,一颗心像是长了翅膀那样飞起来,轻飘飘的,又因为失重而有点忐忑不定。
徒弟和师父总有共同点,池长老的性格有点古板,由此推论,甲可能也是个认真守序的小古板。他会不会批评我呢?可他刚才又没有拦我,我们不算是共犯吗?当然,也可以说他是被我控制住的,一妖做事一妖当,我不会真的牵连他。
大约是察觉到我在胡思乱想,甲放缓了脚步。
然后,我听到他问我——
“恶作剧开心吗?”
我有些惊讶,偏过头来看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挺开心的。”
那晚是阴天,天空黑漆漆的,月色也不怎么亮。好在妖精的夜视能力都很不错,因此我能够看到甲脸上的笑容,有点像是取笑,大概是笑我得罪了那么多妖精都不担心,现在却想起来不安,但又有点别的意味,很温柔,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他为什么会这样笑?还有,他又想说些什么呢?
记忆里的甲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伸出手,拨开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我隐约感觉他好像对我有些怜惜,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大约是错觉。
6.
我回过神来。
面前勉强活过来的甲和那晚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我心底突然有点害怕,担心他哪天因为会过于拼命而就此死掉,变成遥远连绵的山中我所无法分清的某个土块。
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还不够了解他,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呢!
想到这里,我摸出了手机,让甲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因为担心他拒绝,我还特意补了一句:“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
“……”
甲没什么表情,只是咔嚓咔嚓地嚼着糖果,听起来很用力。
“难道你要挨个要大家的联系方式吗?”他说。
我:?
……啊,是说我还会救其他妖精。
干嘛,好莫名其妙的问题,人家又不是对每个妖精都挟恩图报。我有点不高兴,但甲这副战损的模样看起来太可怜了,我非但生不起来气,还有点走神。
我的目光落在他散开的头发上。
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木系的妖精比较多,他们的头发像本体一样枝繁叶茂,是旺盛的生命力的体现,也因此流传下来一个习俗。传说,如果为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妖精梳头发,从头梳到尾,可以保佑对方无病无忧,妖生长长久久。
于是我问他。
“甲,我可以给你梳头发吗?”
甲:?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波澜,像是有些错愕,但又不只是这些——我没看清,因为突然响起了嘭的一声,一堵土墙破土而出,直接把我俩给隔开了。
我:?
正当我环顾全场,想看看是谁在用土系能力捣乱时,却听到路过的妖精说:“哇,有神医啊,真的是神医!”
……谁,我吗?
“就是说啊,你们快看,甲恢复得好快,明明他刚才的灵力都耗空了,现在却能变出那么高的墙!”
噗。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莫西莫西?”我敲敲墙壁。
原来他是害羞了吗?
被我敲过的地方悄然瓦解,露出个不规则的破洞。我看看自己的手心,心想我的力气应该没这么大,这大概不是我敲碎的。那边却递出一个手机,屏幕上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不许删我。”我用手机扫他,“还有,要经常和我聊天。”
“……”
见我扫上了码,甲想要收回手,却被我捉住了手腕。
我往他手腕上套了个发圈。既然不让我给他梳头,那他就自己打理一下吧,毕竟对甲来说,发型还挺重要的……不是吗?
“芷清告诉我,你是学池长老扎的头发。”我说。
其实我也打听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