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江福山听到大队长最终拍板,心里怄得要死:完了!全完了!

    不行,绝对不能分!今天这一遭超出了他的意料,分了家,肯定要给出去一大把钱,他家的名声,以后在村里还能抬得起头吗?还有小军,刚托人找的工作门路,会不会被连累着搅黄了?

    想到这,他浑浊的老眼里唰地闪过一抹狠厉!狠狠心抄起墙根下立着的破笤帚,劈头盖脸就朝还在发懵的刘爱巧抽过去!

    “嗷——!”刘爱巧压根没防备,被抽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败家精,搅家不贤的玩意儿!”江福山是真下了死手,笤帚带着呼呼的风声,没头没脑地往刘爱巧身上、头上招呼,打得她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他自己也是涕泪横流,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让你眼皮子浅,让你心肠黑,让你害亲侄女!我今儿打死你个祸害!”

    他一边打一边嚎,笤帚疙瘩都抽飞了毛,院子里尘土飞扬,两口子滚得一身泥印子,狼狈不堪。

    几个村干部抄着手看着这出闹剧。大队长更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这戏演给谁看,都心里门儿清!

    就是没想到江福山这老蔫货发起狠来这么毒,刘爱巧脸上、胳膊上好几道血檩子,看着都瘆人。

    行了,戏过了,该收场了。

    会计踱过去,装模作样地扯了江福山一把:“行了老江,打两下出出气得了!真打坏了,你也要担责任的。”

    江福山就坡下驴,扔了笤帚,呼哧带喘地佝偻着腰,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他转向江美秋,老泪纵横,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美秋啊,千错万错,都是大伯瞎了眼,没管好这个家,没管好这个恶婆娘。往后大伯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疼,你说啥是啥!咱还是一家人,这家……不分了行不行?算大伯求你了!”说着腿一软,又要往地上跪。

    这一回,没人搀他,膝盖结结实实地碰到了土地。

    江美秋心里冷笑一声,身子一扭,表情怯生生的:“大伯,这我可不敢受,这是折煞我呢。万一您记恨到心里,下回我这小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江福山的脸一下又青又红,他扬起手又想打刘爱巧,大队长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行了,你消停点!事已至此该分就分,现在赶紧把章程定下来。”

    说是章程,其实就是看钱和东西怎么分。

    会计翻开随身带的工分本子,噼里啪啦打起算盘。

    “江丫头十五岁开始算整女劳力工分,之前按半劳力折算。两家工分暂作日常花销用,先不计。”

    “大队每年补贴的口粮,标准是360斤,七成粗粮,三成细粮。按市价折中算,”会计又报了个数,“十年下来,统共三百块整!”

    大队长点点头:“江福山,这笔钱,是你家欠美秋的,必须一分不少补回去!”

    “三百块?!”刘爱巧捂着肿起的脸,尖着嗓子嚎,“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抢钱也没这么快……”

    “另外,”大队长根本不给刘爱巧撒泼的机会,冷冷补充,“刘爱巧和王瘸子的所作所为,性质恶劣。念在未遂,不送公社法办。但必须补偿,你们再拿一百块出来!王瘸子拿五十。”

    又来一百!

    这下,江福山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厥过去。刘爱巧更是直接瘫软在地,骂骂咧咧地就要狡辩——凭啥?又没证据,凭啥算她的错!

    “怎么,你们有意见?”大队长一句话就让俩人熄了火。

    “没有没有,”江福山捂住刘爱巧的嘴,脸上还要赔着笑,“大队长,我们认,砸锅卖铁也认。可、可家里实在没现钱,您通融通融,行不……”

    他必须认,必须快刀斩乱麻。再纠缠下去,万一江美秋反悔要送刘爱巧去坐牢,或者把这桩丑事捅出去,那就不是四百块钱能解决的了。家底掏空还能再攒,名声臭了,在农村真活不了了!

    大队长看向江美秋。江美秋点了点头,她本就没指望能拿到全部现钱,能扒下江家一层皮,让他们以后勒紧裤腰带还债,比拿现钱更解气。

    王瘸子家哆哆嗦嗦交了钱,把人赎走了。大队长一挥手,领着人又呼啦啦杀向江家。

    江福山和刘爱巧缩在屋里,嘀嘀咕咕老半天,才手里捧着个破布包出来了。打开一看,皱巴巴的票子、毛票,还有几个钢镚儿,数了又数,拢共一百一十三块六毛七分。

    “庄稼人挣钱不容易,真就这点家底了……”江福山搓着手,脸上挤出苦相,眼巴巴瞅着江美秋,“剩下的,我有一分还一分,宽限宽限成不?”

    帮人帮到底,江美秋没把这事闹大,大队长也得投桃报李,拿了主意:现钱收下,剩下屋里的东西,有江美秋看得上的就拿了抵钱。

    要不然只靠空口白牙说,剩下的小三百块,啥时候能还上!

    在村干部的见证下,一场堪称“抄家”的分家开始了。

    会计跟着江美秋,一边点一边算。樟木箱子,抬走!半新的铁锅,端走!两床厚棉被,抱走!橱柜里的粮食,直接带走一半。连院里那两只老母鸡都没放过,会计手一挥:“折五块钱,抓走!”

    江福山眼睁睁看着积攒半辈子的家当像被大水冲走,心肝脾肺肾都在滴血,脸上还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美秋丫头遭罪了,该拿,该拿!”

    转头还得咬着牙,亲自拉着家里的板车,一趟趟把东西往大队部给江美秋腾出来的小单间里送。

    围观的村民早被散了,可这穷山沟里,哪有不透风的墙。江家分家的事,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村。虽然内里那些腌臜没几个人真清楚,但江福山亲自拉着板车,一趟趟把家当往大队部送,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真分了?江福山真舍得?车上的东西,怕是把江家老底都掏空了吧?”

    “嚯,这刘爱巧能愿意?居然也没闹翻天?”

    “没想到美秋那丫头平时不吭气,狠起来吓死人!”

    “活该,早看那两口子不顺眼了。那丫头都瘦成啥了,前些日子落水,也没人给拿药,别说家人了,江家连个陌生人都算不上。”

    人群里,江晓晓脸色惨白,死死盯着佝偻着背拉板车的亲爹,又看向站在门口,神色平静指挥搬东西的江美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

    不对!全都不对!

    上辈子绝对不是这样的。江美秋哪儿来的胆子,哪儿来的本事?不但分了家,还把她爹妈坑成这样!

    江晓晓重生后那点先知先觉的得意劲,这会儿碎得渣都不剩,只剩下满心的惊骇和发毛。这个堂姐,变得让她又陌生又……害怕。

    分家的事,在大队长雷厉风行的弹压下,没彻底闹开。但该收拾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过去出于照顾,给王瘸子安排看仓库的活立即就撸了;江福山和刘爱巧,全年工分打八折,还要在不饿死的情况下,工分优先抵扣欠江美秋的钱。

    最绝的是,刘爱巧和王瘸子还要被罚打扫全大队的公共茅厕三个月,这下彻底成了村里的笑话。

    闹哄哄的一出大戏,总算落了幕。

    江美秋的小窝,暂时安在了大队部一间腾出来的旧库房里。地方不大,但有窗有门。

    还有一张板床,一个旧桌,一口锅。至于那两只鸡,中午在大队长家吃饭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当场宰了炖上。

    满满一大锅金黄喷香的鸡肉端上来,村干部们吃得满嘴流油,肚皮滚圆。本来还有人心里嘀咕这丫头是不是太冷硬了些,可几块油汪汪的鸡肉下肚,那点嘀咕也烟消云散了。嗐,也是个可怜孩子,被逼急了嘛!能理解,能理解!

    除了这些,还有从江家搬来的那些战利品,把小屋塞得满满当当。

    条件简陋,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最要紧的是,这巴掌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江美秋从衣服内袋里把钱拿出来又点了一遍,想来想去,寻了好几个地方,才把钱藏了起来。

    但是还觉得不算放心。

    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身怀巨款在这穷山沟里,能捂得住几天?江福山两口子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能甘心?还有村里和王瘸子一样的二流子……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江美秋眉心蹙了起来,“结婚”这个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门。

    她心尖一跳,猛地回头。

    门开了半扇。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遮住了门外大半的光线。天边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硬朗的肩线和下颌。

    “叶忱晖,你来了!”不知怎么的,她声音也有点雀跃。

    叶忱晖没往里进,往屋里瞧了一眼,见收拾得挺好,问:“在这里住的怎么样?”

    “特别好!”江美秋笑着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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