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这种玩笑,”阮一一居然少见地冷了脸,瞪了一眼李源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邱羚僵硬着身子不知作何反应,他在那瞬间是真的相信了李源晴所说的话。李源晴的长相称得上俊美甚至是妖艳,五官长得十分华丽,再配上那头金发,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露出一点胸肌的轮廓。他这么坦然地说出来,邱羚就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事实,在他看来,阮一一的确像会包养男人的那种女人。
“阮大小姐,别生气嘛,”李源晴接着对阮一一抛个媚眼,“我只是想逗逗你的这位新朋友,谁不知道你一直喜欢远临那种类型的?”
阮一一没什么表情,给自己和邱羚倒了杯酒,邱羚不敢怠慢她,立马拿在手上喝了一口,心想为什么还有新角色,远临又是谁?阮一一喜欢他?他是什么类型的?
一直坐在沙发最边上摆弄手机的寸头男人给了李源晴一个眼刀:“李源晴,闭上你的嘴,别在这提那家伙。”
他又朝邱羚点点头:“我叫林野。”
林野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另外的两个女生也纷纷向邱羚自我介绍。把邱羚认成外卖员的温浅是妹妹,和一旁的温言是表姐妹。小时候她们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因此两人在美国念大学时也常和阮一一聚在一起,毕业后两人都不打算工作,靠着家里玩乐了有一段时间。
“下回我们能去你那公司瞧瞧吗?”温浅看着邱羚握着杯子的手,“能给我们也走个后门当个主管或者总监什么的吗?”
“咳..咳...!”
邱羚被这句话闹得呛了一大口酒,连忙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口鼻。阮一一倒是被无奈地逗笑了似的,边笑边轻拍着邱羚的背,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了?你们可都没喝多少,”阮一一装出一副愠怒的样子,“连像样的简历都没有,给我当小秘都不要。”
“只是开个玩笑嘛,”温浅摊开手,“我才不要上班呢。邱先生,给一一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邱羚摇摇头,“阮总很好相处。”
“什么,你说阮一一好相处?”李源晴跳了起来,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小腹,指着那道虽已经不太明显,但长度十分骇人的伤疤,那疤痕从小腹上一直蔓延到人鱼线再往下,看得邱羚瑟缩地往一旁移了移位置。
“哪个好相处的人能这样伤害朋友?”
“李源晴,那是个意外,”林野拽着他坐下,“你要逮着这件事说到什么时候?”
“林野你不知道阮一一是什么人吗?”李源晴好似被戳中了痛楚似地大吼大叫起来,“她把这个人带来,你们看不出来她什么意思吗?”
“她当初为了成远临那个家伙这么对我,现在又带来一个!”
“行了!”林野拽着李源晴的手臂往房间的方向走,回头对脸色冷漠的阮一一和正在窃窃私语的温言温浅说,“他躁郁症犯了。”
气氛变得很差,很差。
偌大的客厅外是带泳池的院子,落地窗前可以看见碧蓝发亮的池水,角落里有球形秋千,大片的绿叶花草,称得上是一个小型空中花园。阮一一的家大得离谱,邱羚留意到这里虽然是公寓,但阮一一一个人拥有一整层,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有几个房间,已经大得可以踢足球的客厅之下是堪比长亭的走廊,尽头处却还有拐角。
邱羚不停地看脸色,温言温浅拿着一部手机敲敲打打,神情变来变去,丝毫不掩饰她们不想让别人听见她们在聊什么,用一部手机轮流打字交流。阮一一神色倒是如常,走向角落里那台黑胶唱片机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房间的隔音实在太好,听不见任何动静,不一会林野独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手臂上有一个醒目的牙印。
“你叫李源晴这疯子过来干什么,”林野不悦地对阮一一说,同时瞥了一眼邱羚,“既然你愿意接着跟他玩,就别刺激他了。”
“我只是想介绍邱羚给你们认识,”阮一一毫不在意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林野听见阮一一这么说,眉头微皱地压低了声线,他抓着阮一一的手,目测有190cm的身高笼罩着阮一一的全身。邱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俩人看。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野微微恼怒地看着她,“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家伙长得跟成远临几乎一模一样,李源晴在一开始就劝你离成远临远点,为了讨好你被你弄得上下没一块好肉,你和成远临分手后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结果呢?你确定你不是在故意折磨他?”
“我没空考虑你们的心情,你喜欢李源晴,想追他,我没意见。我是什么人你清楚,不可能介意朋友之间搞同性恋。”
“啧,一一,我不是在说——”
阮一一打断了他,别开他拽着她手腕的手,“你说我在故意折磨他?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会很开心的。”
“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被我折磨。”
阮一一走进房间很快地把李源晴拉了出来。李源晴很明显地哭过了,眼尾粉红一片,看得邱羚一个男人都有点泛起同情,觉得他楚楚可怜。但阮一一竟没有照顾他心情的意思,拉着他到沙发前要他跟大家道歉。
“好好的聚会被你弄得像什么样子?源晴,跟大家道个歉吧。”
李源晴还在抽抽噎噎的,却又老实地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们,你们也知道我容易心情不好...”
邱羚看呆了。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跟主人训狗没区别。
温言把李源晴拉到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李源晴也顺势倒在温言的怀里,带着哭腔控诉阮一一:“你看她又欺负我,呜呜呜...”
温浅乐呵呵地站了起来说要去准备甜点,等会大家一起玩游戏吧。阮一一重新坐到邱羚旁边,林野倒是待不下去了,告别也没说地离开了这里。邱羚看见他拎着自己的外套离去的背影,转头对神色如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阮一一说:
“那个......”邱羚想问那个林野跟阮一一说了什么?他是生气了吗?
“别管他。你也别觉得这些人奇怪,大家都本性不坏。”阮一一不让他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爱心形状的盒子,里面装着膏体一样的东西,她那纤长的两只手指并在一起抹了一些膏体,擦在邱羚的手腕处,缓缓地擦拭开来,被摩擦的那块皮肤逐渐发热,皮肤之下的血管清晰可见。阮一一微笑地说,“我自己调的香膏,好闻吧?”
邱羚还沉浸在阮一一抓着他的手,指腹摩擦着他手腕处的皮肤的触感里,后知后觉地才抬起手腕闻了闻,雪松融着柠檬叶,好像还有茉莉的味道,甜美中含着一丝冷冽。邱羚对香氛一无所知,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出他闻见了什么,给出简单的“好闻”二字评价。
“送你了。”
她把那盒子放进邱羚的裤子口袋里,隔着薄薄的布料,指尖碰到了邱羚的大腿根。邱羚惊讶地小声“呃”了一声,随即阮一一看见温浅从厨房回来了,手掌顺势撑在邱羚的大腿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大声地说:
“老游戏,我演戏,你们猜是什么电影和角色!”
阮一一拆下了自己的发绳,长发垂下,她又随手拿起衣架上的白色纱巾蒙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动作夸张,旋转着身子拔下了嵌在墙上做装饰物的那把闪着银光的长剑,直直地对着眼前的空气,仿佛那儿站着位死敌,转眼间又神情悲伤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拿起剑对准了自己。
“阮一一你这回太抽象了吧?”
“人格分裂的电影有什么来着?”
温言温浅的阅片量相当有数,不过前几次阮一一玩这种游戏,她们都能猜得出来。阮一一喜欢扮演男角色,比如说《欲望号街车》帅气却粗鲁的斯坦利,或者《迷魂记》恐高的警探先生,但这一次她们是真的看不出来了。
至于李源晴,他只是痴迷于阮一一方才表演之中的身姿,根本没打算猜。
“...很明显啊,”邱羚很快地猜到了,“《哈姆雷特》?”
阮一一做了个“bingo”的手势,将那把剑放了回去。
温浅佩服地对他竖起大拇指,“这么容易就被邱先生猜到了,真没想到。你喜欢看电影?”
“我看戏剧...”
“难怪,阮一一在美国的时候最常去的就是剧院了。”
阮一一重新坐了下来,而温言温浅正在小声商量她们要扮演什么。邱羚心中警铃大作地发现会不会等会就轮到他表演才艺?疯狂在心里构想什么样的借口能让他从这儿溜走。今天是周六,他提前跟母亲说过自己生了病,明天再去探望她,阮一一知道他没别的朋友,也不能拿工作当借口,万一阮一一招待喝了酒的朋友们全数留在这儿过夜,邱羚估计也想不出好借口拒绝。
他不安又紧张,浑身都硬邦邦地在沙发上坐着,几乎从他坐下开始,他就没有变过姿势。桌上的食物他一口未动,他带来的酒也没人在意地立在原来的地方,阮一一的腿跟他时不时地碰在一起,却很容易被“不小心”解释过去。他在李源晴刚刚突然大喊大叫的时候就想逃走了,现在知道自己或许要演一出戏,更是坐如针毡地想跑。
就在此时,他母亲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对阮一一示意要处理电话,松了口气地往阳台走,但面对母亲的来电,他更要做心理准备。
“妈,怎么了?”
“儿子,来医院一趟,”他母亲的语气里很是憔悴,“你外婆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