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窦固派驸马都尉耿秉前往乌孙军营指挥作战。
耿秉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公布作战计划。
无数部将上前领命。
点名到赵姰。
耿秉扔下最后一枚飞令:“赵姰率领一百骑绕道城东街道,遇见匈奴,放下武器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赵姰捡起木牌,抱拳:“赵姰听令。”
待所有军队都划分完毕,耿秉才率领一万乌孙士兵浩浩荡荡往伊吾城快速前进。
守着城西的士兵还在打哈欠,阳光明媚,晒在脸上,睡意更甚。
迷迷瞪瞪中,总感觉地面在震动,士兵睁开了眼,却在看到不知何时兵临城下的军队,惊得连忙拿起号角。
士兵快,耿秉更快。
举起弓弩,在士兵还未来得及吹起号角之时,箭矢破空,射穿了城楼士兵的心脏。
士兵栽倒在地,跌倒的声音惊动了城楼议事房里的其他士兵。
其他士兵蜂拥出来,却在看到天空一片黑压压朝这边袭来的弓箭,吓得连忙又躲回城楼中,奋力吹起号角。
箭矢顷刻间将城楼射成了筛子,见时机成熟,耿秉抬手。
十条长队推着云梯往前冲去……
与此同时,城东。
多布瞧着停在一里外的汉军,说:“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打还是不打?”
策勒眉头紧锁。
紧接着听到西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号角声,有士兵来报,说是城西发现了大量乌孙骑兵与汉军。
多布诧异:“乌孙什么时候和汉军联合在一起了?”
策勒目光一凝,立刻骑马往城东而去,等到城东,却发现城门早已被撞开,无数乌孙士兵涌了进来。
多布连忙收紧缰绳:“糟了,我们被围剿了!”
眼看来的乌孙大军气势汹汹,将自己的精锐杀得节节败退,死伤无数,策勒攥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大声道:“全军不得恋战,往北撤退!”
查尔与多布也大声喊道:“撤!快撤!”
然而来到城北,却发现城门岌岌可危,即将要被攻破。
查尔慌了神:“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包饺子了!”
策勒:“去城东!”
查尔:“啊?”
策勒快速往城东奔去,好巧不巧,眼看要抵达东城门,半路却杀出来一队百人汉军。
为首的,进贤冠被丝带牢牢固定在下巴。
身着直裾,直裾外面套着一层护甲。
策勒登时睁大了眼睛:“莫邪?”
只见赵姰抬起环首刀大声道:“伊吾城已被汉军占领,凡放下武器者不杀,不降者,杀!”
策勒捏紧了弯刀,多布小声道:“殿下,这条路的尽头有个小门可有通向外面,末将会护送殿下冲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策勒却道:“我怎能为了自己活命丢下你们!”
来不及有其他情绪,来不及在想什么,策勒捏紧刀把,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八百精锐就这样死掉。
赵姰身侧的副将说:“看来这群匈奴不打算投降。”
随后看着赵姰,听她命令。
赵姰刀刃指向前方。
副将:“得令!”
顷刻间,两队人马混战在了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多布悄无声息摸到赵姰这边,一刀砍向赵姰。
赵姰在连挑破两名匈奴精锐盔甲的瞬间注意到有人袭击自己,立刻翻身下马,从马肚下方滚过去,一刀砍在多布的小腿,多布惨叫一声,挥起弯刀劈向赵姰。
赵姰拿刀作挡,就在此时,一把锐利的弯刀从背后劈中赵姰,竟是将护甲给生生劈开!
皮开肉绽的钻心疼痛让赵姰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多布惊喜:“郫木王子!”
赵姰强忍剧痛,握紧环首刀将劈向自己的弯刀震开,回头砍向砍自己的人,可当却发现,对方竟然穿着乌孙的盔甲。
虽然盔甲是乌孙的,但盔甲下方的脸,却熟得不能再熟了。
赵姰的眼神让郫木吓得双腿一颤,见刀砍下,连忙作挡。
怎知“咔嚓”一声,手里的弯刀被劈成两半,郫木傻了眼。
赵姰眼底燃着怒火,又是一刀,直接将郫木的右臂连带着筋骨全数砍下,喷将出来的鲜血模糊了她的眼睛。
郫木发出刺耳的惨叫,赵姰抓住郫木摇摇欲坠的右臂,生生扯下来扔到地上,郫木疼地跌倒在地。
她在混乱中大声提醒道:“匈奴穿了乌孙军队的盔甲!”
然混战还在继续,也不知有没有人听得到她的话。
赵姰杀红了眼,她不知道自己杀的到底是匈奴,还是乌孙盟军。
只知道,但凡是要砍向她的,她都将他们反杀了。
血眼朦胧间,她看到了策勒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赵姰冲了上去,一刀劈在了策勒的肩膀,策勒本能回头砍去,可在看到莫邪的瞬间,他快速卸了力。
下意识唤了声莫邪。
赵姰赤红着眼眶,抬起环首刀瞄准策勒的脖颈。
旁边杀敌的查尔见他的殿下竟然杵在原地让人砍头,吓得连忙将殿下拉上马,赵姰的一刀就这样劈歪了。
她快速上了一匹不知道谁的马,追了出去。
眼看对方的马越来越快,自己距离他们愈来愈远,赵姰拔出环首刀,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刀甩了出去。
很不幸,扎在了策勒的脊背,但却不是心脏的位置。
赵姰又拔出汉剑继续追逐。
路上,赵姰只觉得头晕目眩,哪怕努力提起精神,甚至咬破舌尖去追赶,都无济于事。
手臂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赵姰最终失去了意识。
倒下马,瞳孔涣散地望着漫天黄沙……
金微山上,查尔处理了策勒的伤口,叹道:“还好咱们得殿下身着戎装,这环首刀虽然锋利无比,到底是没有伤到筋脉与根骨。”
瞧着魂不守舍的策勒,埋怨道:“殿下,你刚才是鬼上身了么,怎么还站在原地让人劈?”
策勒按住棉布,一句话也没说,任由查尔给自己包扎伤口。
不一会,郫木自帐篷中出来,坐到策勒旁边,笑道:“闻到什么了吗?”
策勒说:“什么?”
郫木开玩笑道:“烤肉味。”
策勒一巴掌拍在郫木的脊背,又拧开酒囊递给郫木。
自责道:“对不起。”
郫木露出毫不在意的笑,说:“有啥对不起的,战场上哪有不缺胳膊少腿的,而且这一仗虽然败了,但我也算是大仇得报,虽败犹荣!”
策勒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城里?”
郫木说:“那日你让我回涿邪部,但我怕被阿爹骂,就跑到这里来了。
谁知却在这里发现了汉军的踪迹,就打算猎杀他们。
只可惜遇见的不是寻常汉军,而是敦煌的鹰骑,栽了个跟头。
为了保命,我只能伪装投降,可我的部下却死了大半。
一群禽兽不如的汉军!”
说到来气,郫木举起酒囊,将辛辣的酒水灌入嗓眼。
眼眶都被辣的通红。
策勒拍了拍郫木的肩膀。
郫木擦掉嘴角的酒渍,说:“之后他们就去了乌孙,我大致猜到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汉军和乌孙联合,一起前后夹击,夺走伊吾。
可当时我沦为俘虏,没有任何办法传信。
听闻稽侯王子派了使臣也来了乌孙,我想联系他们,可最后却得知,他们全数被那个叫赵姰的汉使给杀死了!
那赵姰心肠歹毒,手段残忍,不但与那鹰师沆瀣一气,俘虏了我们,还让殿下你,失去了伊吾。
不过,她现在应该在黄泉路上哭着吧,哈哈。
做了这么多恶事,就该下地狱!”
策勒心里一揪:“你把她怎么了!”
郫木笑着取出弯刀,策勒夺过,嗅了嗅。
不是毒箭花汁还能是什么。
郫木笑道:“她当时砍了多布的腿,我就趁机破了她的护甲,将她的后背砍得皮开肉绽。那么长的口子,我几乎都看见了肉里面惨白的脊梁骨了哈哈哈哈哈!”
策勒身躯都在颤抖,他快速起身往马厩方向去。
郫木道:“殿下你要去哪?”
查尔怎会不知殿下的心思,连忙跑上去:“殿下你不能这样,不能……”
策勒翻身上马,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说:“看好郫木,不得让他到处乱跑。”
查尔:“殿下!”
但查尔知道,他这一声挽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郫木走过来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查尔胡扯道:“可能是去搬救兵了。”
郫木点了点头说:“也好,不过殿下的伤”
查尔:“王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殿下那点伤,比起之前与阿兰人战斗时留下的,不算什么。”
伊吾城内。
耿秉早已将晕死在路上的赵姰捡了回来,请了军医。
军医用细针扎在伤口周围的穴位,看着绽开的伤口,摇头叹息。
守在床边的介子问:“为何不将伤口缝合?”
军医说:“伤口发黑,明显是毒箭花汁入了筋脉,即便我将这些坏肉剔去,可好肉也早已感染,迟早全身腐烂。我只能用针灸封住穴位,延缓毒素入侵速度。”
仲升怒道:“又是毒箭花!当初在洛阳,荷华就已经中了毒箭花毒,现在又……”
介子询问军医:“你真的没有丝毫办法?”
军医说:“毒箭花时漠北的植物,只有匈奴人才熟悉他们。可我大汉与匈奴关系紧张,战争多年,根本去不了漠北,更别提去漠北深处找这些奇奇怪怪毒药的解毒草。”
一看军医也没辙,介子说:“这次我们俘虏了两百多名匈奴,若是运气好,应该能问出解药。”
而街道中,章瑱正与耿秉一起清点粮草。
章瑱纳闷:“奇怪,这策勒不过是带了八百骑,怎么用了这么多粮草?”
耿秉说:“或许章循还在城中,还活着,你为何不去找他,反而来我这里数粮草?”
章循翻看册子的手猛然顿住,而后又继续翻看:“找什么?尸体还是骨头?匈奴人破了伊吾,你觉得作为守城中将的我儿,还能活着?”
“爹!”
就在章瑱忍着颤音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突如其来的一声“爹”,教章瑱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
“爹!”
又一声。
章瑱回头,眼眶里的泪珠控制不住掉了出来。
“儿……”
“爹!”
章循连忙跑过来,父子俩抱头痛哭。
哭了有一阵子,章瑱似乎觉得有些丢人,就松开章循。
问:“循儿可有受伤?”
章循摇头:“策勒攻城后,就把我们囚禁在大大小小的地道里。”
章瑱看着儿子没有受伤,只是消瘦了很多,很是心疼。
但很快又怒火中烧,骂道:“你个蠢货!”
章循心里一惊,连忙单膝跪地:“儿子知罪!”
章瑱:“你知个球罪!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蠢到把伊吾城弄丢的!”
章循羞愧万分,低着头说:“策勒给儿子下了战书,儿子本就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又见他只带了八百兵马,就想着打开城门去会会他,没想到,因武艺不精,被他率先挑下了马。”
章瑱一巴掌扇在章循的脸上。
瞬间,章循的脸颊就映出了五根通红的指印。
“混账东西,无论什么时候,守城将军都不可擅自出走城门,更不能出事,要鼓舞士气稳住军心,爹这些年交给你的知识,都进狗肚子里了吗!”
章循忙双膝跪地:“孩儿有罪!”
章瑱:“五十军棍,没收你伊吾中将职位,降中副将!”
章循抱拳:“孩儿领命!”
耿秉看不下去:“章循如今面黄肌瘦,五十军棍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章瑱冷哼道:“只有疼到骨子里,去一趟阎罗殿,才能长记性!”
收复伊吾城,大街小巷都是巡逻士兵。
一士兵在巡逻途中碰到一鬼鬼祟祟的人,喊道:“站住!”
绕前方,却见对方长着一张西域不知道哪国的脸。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乱转?”
策勒道:“我是降兵。”
士兵:“降兵不该在西城俘虏营么,怎么跑到这里了,难道你是逃兵!”
策勒:“我不是逃兵。”
士兵拔出环首刀,策勒情急之下双膝跪地,高举双手,眉目虔诚道:“我是真心要投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