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不必了。
银镯在腕间轻轻发烫,像在替她应下未说的话。卫云簌转过身,不再看萧逾白一眼,朝着族长微微颔首:“族长,我愿意接受天道的选择。”
认这银镯,认这天道,承认自己,也认清了眼前这个男人,再也回不去了。
萧逾白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看着她腕间亮得刺眼的银镯,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坐在玄晶台上。
他失态了。
再也回不去了。
云起时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灵犀石的银蓝光落在他身上,冷得像冰,映出他眼底碎成齑粉的野心——他到最后也没懂,他输的从不是“男女”,是那颗早就被欲望染黑的心。
或许推动他的,不仅仅只有世俗,只有他的贪念,只不过,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妻子,比他有天赋,能够得到天道的认可罢了。
……
在此之前,萧逾白在庆典后,彻底成为了笑话,呆坐了很久后,被萧族老领回,关了禁闭。
卫云簌与他解除了婚约——或是说,撕毁了那段早已被野心蛀空的牵绊。
族中虽有微词,说“夫妻一场不必如此决绝”,但看着卫云簌在时,观星台始终亮着的星轨,再看着灵犀石与她愈发契合的光晕,终是无人再置喙。
萧承来求过两次情,红着眼说“逾白只是一时糊涂”,卫云簌只让族老递了句话回去:“那等他不糊涂了再出来。”
卫云簌自答应了成为族长继承人后,她的父亲卫怀仁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两个孩子在出生后更是没见到过几次父亲,见卫怀仁的次数都比萧逾白多,而景耀和清晏都很黏着卫云簌。
而她肚子里的熙循,更不可能再见到萧逾白了。
而后,曦月镯回到了族长手中,而如果族长去世后,她才需要戴上曦月镯,立即继任族长,所以她要学的东西很多,但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学。
那些她无法靠近的课程,都一一出现在了她和众多女孩的人生里。
仅仅是因为,她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自那日后,卫云簌便搬回了卫家旧院。从前她藏起的星图、锁起的修补术典籍,被父亲卫怀仁一一从箱底翻出,摆在了新置的书案上。
族里开设的修补术课程,族长亲自为她讲授,第一次添了“女子可学”的规矩,她挺着孕肚去听课。
学了一段时间后,虽然只是一部分课业,但她却能很快的掌握,让族长和族老都惊叹于她的天赋,感叹以前卫云簌可谓是珠玉蒙尘。
……
但很快发生了一件大事。
萧逾白逃了出来,与族长在观星台争论不休,一怒之下,误杀了族长。
几位族老收到消息立即赶往追赶。
而当时的卫云簌,正在生产。
一时间,上层封锁了消息,而杀害族长,理应处死,而后萧承求情,希望其他人宽恕萧逾白,而后经过长老的再三商议,以及对生产中卫云簌的请示后,三日后,萧逾白本人需废除经脉和传承,封印记忆,驱逐出族,永世不得归,这已经是卫云簌最后的仁慈。
这些消息只有几个族老之间互通。
可没想到,萧逾白没有一点反省自己的意思。
而后就是萧逾白绑架了三个孩子威胁卫云簌的父亲交出曦月镯。
这样卑劣的手段,所有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大家甚至怀疑,自己族群是不是混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萧逾白还不死心。
“别过来!”萧逾白厉喝,符咒收紧,卫族老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卫云簌,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怀中的襁褓,声音因极致的怨恨而扭曲:“卫云簌!把曦月镯给我!那是我的!是天道欠我的!只要你把它给我,我立刻就走!否则……”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不稳定的、充满破坏力的幽光,遥遥对准了卫云簌怀里的婴儿,“我就让你刚出生的儿子,给我陪葬!”
卫云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怀中幼子似乎被这狂暴的气息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她在产后的身体依旧虚弱,灵力运转滞涩,面对挟持了三个幼子性命相胁的萧逾白,硬拼绝无胜算。
但她眼底的怒火和冰冷,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盛。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万载寒冰,直视着萧逾白:“萧逾白,你真是可悲到了极点。得不到,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抢?对着刚出世的亲骨肉下手?”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淬骨的鄙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一点配得上曦月镯?哪一点配得上‘天道赐福’这四个字?你不过是个被执念吞噬、人性泯灭的可怜虫!”
萧逾白被她话语中的轻蔑刺得浑身一颤,锁住景耀和清晏的手劲下意识松了半分,眼中疯狂更甚。
“闭嘴!是你!是你和那些老东西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把镯子给我!”
卫云簌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动摇。
她不再看他,反而将目光投向殿外闻声赶来的几位忠于族长的族老和护卫,早已在萧逾白的痴狂中包围了他。
而后,卫云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族长威严。
“众位族老!曦月谷结界听令!萧逾白勾结外敌,意欲谋夺族器,威胁幼子,罪不容诛!即刻启动‘星陨绝阵’,凡助其脱逃者,同罪论处!”
她话音未落,腕间的曦月镯骤然亮起!虽然她产后灵力不济,无法真正引动强大的攻击阵法,但这族长信物的光芒和启动结界的指令,却足以引动曦月谷的守护意志!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整个山谷天地的巨大排斥力和锁定感瞬间降临!殿内的空间仿佛变得粘稠沉重,门窗处隐隐浮现出细密的星轨符文,将此地暂时隔绝禁锢!
而几位赶到的族老和护卫也同时释放出灵力威压,牢牢锁定了萧逾白!
这并非毁灭性的攻击,而是强大的禁锢与驱逐之力!是曦月谷对“背叛者”和“入侵者”的本能排斥,经由族长催动而显化!
萧逾白脸色剧变!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灵力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体内灵力运转也变得无比滞涩。
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排斥意志,像无数只手在将他向外推挤!他挟持幼子的手再也无法保持稳定,凝聚的幽光也明灭不定。
“你……!”他惊怒交加地看着卫云簌,完全没想到她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还能凭借族长身份和曦月镯引动天地之力!
她明明才习不久!
卫云簌向前踏出一步,虽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却挺立如松,眼神锐利如刀:“现在,放开我的孩子,滚出曦月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天地之力反噬,星辰陨落之威,必叫你形神俱灭!”
她的话语带着天地意志的共鸣,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萧逾白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那星陨绝阵虽未完全落下,但其引而不发的恐怖威压和天地之力的排斥,让他明白卫云簌绝非虚言。
他看了看被禁锢的空间,看到了卫云簌那双冰冷决绝、再无一丝情分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混杂着不甘、怨恨和挫败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他猛地将几个孩子撞向赶来的族老,同时撤去了对准婴儿的幽光。
身体化作一道略显狼狈的遁光,在越来越强的排斥力作用下,如同被无形巨掌拍飞一般,狠狠撞向殿门处浮现的星轨符文!
“卫云簌!今日之耻,我记下了!”怨毒的嘶吼在殿内回荡,萧逾白的身影已然冲破符文的阻隔,消失在曦月谷外的茫茫天际。
那“星陨绝阵”的光芒也随之缓缓敛去。
殿内一片狼藉。卫族老被扶住,剧烈咳嗽。卫云簌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泄去,眼前阵阵发黑,抱着孩子踉跄一步,被赶来的族老扶住。
危机暂时解除,但殿内气氛凝重得可怕。
萧逾白临走前那句“后会有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卫云簌低头,看着怀中似乎被刚才动静惊吓到、正瘪着小嘴欲哭的幼子卫时序,又看向殿外萧逾白消失的方向,疲惫的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冰冷与忧虑。
她知道,萧逾白绝不会就此罢休。
那天她站在月祈殿,当着所有族人的面,用灵力抹去了族谱上萧逾白的名字。
银镯的星轨纹路在她腕间流转,像在无声宣告:这个男人,连同他的野心,都将永世与曦月族无关。
而后几年,卫云簌不断加强封印,加强巡逻。
……
云起时的心神随着萧逾白的遁走而稍松,但很快便被卫云簌眼底那狠毒所取代。
记忆的画面开始加速流转,如同溪水奔涌,奔向那注定的断崖。
……
直到几年后,萧逾白带着宿月珩等人的“意外闯入”,但很快也被赶了出去。
为此卫云簌翻遍族中书典,却无任何一种方法能直接进入曦月族的结界。
她怀疑萧逾白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而这一切出在那个“奇怪”的仙族宿月珩身上。
云起时也同样疑惑不解,
这是为何?
曦月族本身就是神族后裔,结界皆由神族所遗留,而对外的通道皆为关闭,四界生灵都无法进入,为何宿月珩等人却能来去自如?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觉得其中绝对不简单,她在宿月珩等人来时身上的气息,特别是为首的宿月珩,她敏然的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但她却不知到底是如何的怪异。
她相信卫云簌也察觉到了。
然而,此时此刻,最大的隐患,却来自内部。
萧承因当年为儿子求情被卫云簌当众严词拒绝,更因萧逾白被驱逐后声名狼藉、自己也连带遭受族老排斥和冷落,心中早已埋下怨恨的种子。
他表面恭顺,私下却对卫云簌的“不近人情”和“导致他们父子分离”耿耿于怀。
这种怨恨在岁月的发酵下,逐渐扭曲。
更致命的是,萧逾白在外并未死心,他通过某种隐秘渠道,竟然与身处曦月谷的父亲萧承取得了联系!
他不仅向父亲诉说自己的“冤屈”,更将宿月珩等人描绘成能助他“夺回一切”、“重振萧氏”的“盟友”。
他甚至还通过特殊手段,将宿月珩给他的一件阴损歹毒、能缓慢侵蚀魂魄、令人神智渐失的邪物,悄然送到了萧承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