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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丹凤公主和大金鹏王的“邀请”带有些许胁迫的意味,但受邀而来的四个人实际却并没有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情愿。
玩家是最满意的,因为触发了支线剧情。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略起了些兴致。这两个聪明的江湖好汉已经发现,这个找上门来的大麻烦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件绝不多见的稀奇事。
虽然花满楼并不热衷于探寻别人的秘密,但他总是很乐意陪伴在朋友的身边。
……
临近日暮,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之地。
这里有许许多多高低错落的建筑和植被,朱甍碧瓦、飞阁流丹、绿荫如盖。身处其中,景色随着人的脚步而变化,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建造它的人,一定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和金钱。
正如雪儿所说,这的确是一个来过就不会后悔的地方。
只不过,原本林木疏密得当的雅致庭院此刻已变得杂草横生,枯枝败叶铺了满地,很久不曾打理过了。
鲜艳的丹漆自墙体剥落,犹如一块块丑陋的疮疤;屋檐边角上瓦砾随处可见,却无人修缮。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凉景象。
丹凤公主在前引路。他们正走过一条迂回的昏暗长廊。
长廊的两侧镶嵌着供人放置灯烛的烛龛。此刻,烛龛里不仅没有蜡烛,甚至还沉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些事物无一不在向他们阐述着那所谓的金鹏王朝已然没落。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着的宽大、厚重的楠木门。
这里的宫室已破败不堪,两面木门上却分别镶嵌着一枚纯金打造的圆环。
丹凤公主没有叩动门环,而是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光线偶尔照在暗色的纹路上,使它看起来仿佛一片流动的波涛。
芒青顺着波涛行进的方向望过去,尽头处有一张宽大的椅子。
椅子上有许许多多松软厚实的垫子,一张盖着一张、一层叠着一层,一直垂落到了地面上。
层叠的垫子上坐着一个老人。
他像是一株枯萎的树、一尊久不闻香火的石像。
在这间空旷无光的屋子里,空气流动的速度似乎都缓慢了下来。
丹凤公主轻轻地弯下腰去,贴近老人的耳边,恭敬而低柔地说着什么。
在金鹏王的宫殿里,能被金鹏王朝的公主以这样的礼节对待,他无疑就是大金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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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公主是一个高挑的姑娘,而她的父亲大金鹏王却生得不很高大。
或许是因为生活并不顺意,这个没落王朝的主人看起来分外苍老,像一颗被虫子蛀空的干瘪果仁。
你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近似黄昏的迟暮气息。
可即使大金鹏王的外表不太符合世人所想象的皇天贵胄的模样,这位老人的眼睛里却仍放着光。
他的意志还没有被挫折消磨殆尽。有什么东西正支撑着他,使他绝对不能在心愿了结前倒下。
老人的目光随着丹凤公主的讲述落到了陆小凤的身上,随后又移动到了芒青的脸上。
大金鹏王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十足威严,甚至分外的严厉,“到我近前来。”
陆小凤是一个浪子。一个身怀绝技、潇洒不羁的浪子。所以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乖乖去听某一个人的话。
长着四条眉毛、披着红披风的人不但没有依言走过去,他还在一张距离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司空摘星虽然是一个小偷,可他却已将“偷”这一个技能发挥、运用到了极致。
一个人若是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到这种地步,那么他一定不会缺少旁人的追捧。
于是,司空摘星也只是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没有理会大金鹏王的命令。
而花满楼,他是一个很细心、温柔、体贴的人。即使面对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也永远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人家。
花满楼总是愿意多为别人考虑一分的。
但如果天平的一端放上了他的朋友、放上了陆小凤,这件事情恐怕便要算作例外了。
他也坐在了椅子上。
至于芒青,她可是玩家。
天生反骨的玩家没有像陆小凤他们那样,跟萝卜似的给自己也找一个坑。
她只是站在原地,右手扶上刀柄,道,“阁下既肯花费这么大的功夫请我们过来,又何必如此再三试探。既然有事相托,不如直入正题。”
大金鹏王听到这一席话,却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的确就是陆小凤,我们果然没有找错人。或许也只有陆小凤才能与你这样的龙驹凤雏相交。”
他直起身子,神态更为端正严肃,“好,那我们就照少侠所言,单刀直入,说一说今天的正题罢。”
“或许你们并没有听说过金鹏王朝这个名字,但我们的王朝却拥有十分悠久的历史。”
提起他们的国家,老人的声音里夹杂上了一丝与有荣焉般的自豪。他一定很热爱他的国家,对之有着极强的归属感。
“在你们的朝代还没有建立的时候,我们的王朝就已经存在了。我们的王族里每一个人都有着相同的姓氏,每一个人都以姓上官为荣。”
“我们拥有肥沃的土地、无尽的矿藏,百姓们安居乐业,统治者仁政爱民。但这一切,都在五十年前哥萨克的侵略下化为乌有了。”
话至此处,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
丹凤公主同样露出了悲哀的神色,朱唇轻抿,两弯黛眉蹙起,一双宛若春水的眼眸里也盛满了淡淡的愁绪。
“王朝倾覆,先王誓要与臣民国□□存亡。为了留下血脉以图来日,他委托了四位要臣,带着王朝的财宝将我送来了中土。”
大金鹏王的目光中迸发出了仇恨的光芒,他的声音也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来到中土后的这五十年里,除了我的舅父上官谨,余下的三个人,竟带着我们金鹏王朝的财产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陆小凤问道,“你可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么?”
大金鹏王嘶声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
司空摘星说,“他们叫什么?”
老人的面色因为情绪的起伏而染上了不健康的潮红。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已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上官木,平独鹤和严立本。”
芒青说,“这些人的身上带着不属于他们的财宝,一定不敢再继续沿用曾经的姓名。”
陆小凤说,“不错。我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三个人。他们绝对已有了新的身份。”
大金鹏王同样颔首,道,“你们没有听说过这几个贼子曾经的名字,却一定认识他们现在的身份。”
“是谁?”
大金鹏王轻轻挥了一下手,丹凤公主立刻会意地走到窗下的柜子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三卷工整叠起的画像。
宣纸缓缓展开,每一张纸上都画着同一个人在两个不同年龄段的肖像。左边的年轻一些,右边的苍老一些。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专注地辨认着右边的人像。
芒青和花满楼意思意思地站在旁边,一个认不全,一个看不见,起到一个凑数的作用。
怪不得这条支线也要给玩家安排队友npc。
陆小凤的眉头紧锁,他显然已经认出了画上的人。
一张圆胖白净的脸,眉毛短而浅。
分明是很亲切和善的长相,鼻梁却凸得很高,像一座驼峰,鼻尖又生得太低,使得他面中的留白比常人要多上几分。
此人正是关中珠宝阎家的掌事人、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
司空摘星的眼睛睁大了,显然,他也认出了面前画像上的人。
一张冷沉坚毅的脸,颧骨略高,便显得他格外的不好接近。
由于年岁的增长,画中人眼上的皮肤松弛下来,却丝毫不影响他犀利、锐利的目光。
此人正是峨眉剑派的掌门,峨眉七剑三英四秀的师傅独孤一鹤。
大金鹏王看着他的面色,冷冷地说,“想必你一定认得他。不错,他就是昔年金鹏王朝的臣子平独鹤,也是现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青衣楼的首领!”
陆小凤、司空摘星和花满楼俱皆变了神色。
司空摘星失声道,“独孤一鹤是青衣楼的主人?!”
大金鹏王说,“他伪装得很好,只怕无论叫谁来看,都不会觉得德高望重的峨眉掌门会是一个背叛旧主的贼子,更不会想到他就是青衣第一楼的实际拥有者!”
司空摘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好接着往下看去。
第三张画上的人他们也是认得的。不仅认得,陆小凤还刚刚去过他的小屋,在里面喝了人家的酒。
这个人正是霍休。
陆小凤的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了。
大金鹏王恨声道,“世人只道霍休白手起家,岂知他本就拿走了一份不属于他的财富……现在,你们大抵也能想到我要你们帮的是什么忙了。”
芒青忽然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年,难道从前不曾有探查他们行迹的机会吗?阁下又为什么会在现在突然想起这三个人呢。”
大金鹏王道,“来到中土后,我一日也没有忘记过仇恨,一直暗中使人探查,一年前才终于得到了消息。”
芒青挑挑眉,跟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自己相信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