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最终还是去了北京。
临走前,他隔着医院的隔离玻璃站了很久,口罩上方的眼睛红得像熬了夜。“等我回来,”他用马克笔在玻璃上写字,笔尖划过的声响有些刺耳,“带你去看郭守敬望远镜,说话算话。”
林微言点点头,手指贴在玻璃上,与他的指尖隔着一层冰凉的距离。她看着他把那本画满星图的笔记本放在窗台上,封面上用红笔写着“每天看一页,就像我在给你讲课”。
火车开动时,江熠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站台拍的,镜头对着窗外掠过的树影,配文:“北京的星星没有青藤亮,但我知道哪颗是你的参宿四。”
林微言摩挲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隔离病房的消毒水味里,好像也掺进了点站台的风。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贴着片干燥的槐花瓣,旁边写着:“肺结核的疗程是六个月,等你出院,正好赶上猎户座最亮的时候。”
治疗的日子变得有了盼头。林微言每天按时吃药,认真看江熠写的笔记,甚至开始学着画星图。主治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快,“心情好是最好的良药”。
江熠的竞赛消息断断续续传来。陈佳佳说他进了国家集训队,说他在天文馆做了场关于“参宿四演化”的报告,还说他总在口袋里揣着个银质吊坠——和林微言脖子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平安夜那天,林微言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件手工织的围巾,藏蓝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猎户座。她一眼就认出是江熠妈妈的手艺,上次在他家看见过同款的毛线团。
围巾的口袋里藏着张纸条,是江熠的字迹:“北京很冷,但想到你戴着它的样子,就不觉得了。”
林微言把围巾围在脖子上,长度正好到膝盖,毛线的温度里仿佛还带着江熠妈妈织时的暖意。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突然很想告诉他,隔离病房的窗外也下雪了,雪落在光秃秃的槐树上,像开了满树的白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熠发来的视频邀请。
屏幕里的他穿着件黑色羽绒服,站在国家天文台的穹顶下,身后是巨大的望远镜。“看,”他把镜头转过去,“这就是郭守敬望远镜,口径四米,能看到百亿光年外的星系。”
林微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个收到糖果的孩子。“真厉害。”
“等你来了,我带你看仙女座星系,”江熠的脸凑近屏幕,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它正在向银河系靠近,几十亿年后会相撞,形成新的星系。”
“那我们的星星呢?”林微言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参宿四会变成星云吗?”
“会的,”江熠点头,声音突然低了些,“就像有些告别,其实是为了以更好的方式重逢。”
视频突然卡了一下,江熠的脸变成模糊的色块。林微言着急地喊他的名字,屏幕却彻底暗了下去,只剩下“网络连接失败”的提示。
她握着手机站在窗边,雪越下越大,把窗外的槐树裹成了白色。围巾上的猎户座硌着下巴,像颗不会熄灭的火种,在越来越冷的空气里,烧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