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相催

    蒙家离侯府并不算太远,穿过两条街就能到。马车在一处略显陈旧的门楣前停下。

    蒙府的宅子并不大,宅内布置也极为朴素,丝毫看不出大户人家的气象。宅内也仅有几个下人伺候,显得十分冷清。言朔看在眼里,随即更加难过起来。

    门房似乎对来客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去禀报。过不多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出来行礼,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侧身迎她进门:“县主,夫人……请您进去说话。只是夫人目不能视,且病体缠绵,若有怠慢,还请县主海涵。”

    言朔心中一紧,连忙道:“妈妈言重了。”她随着嬷嬷穿过寂静的庭院,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的正厅。

    蒙夫人由侍女搀扶着,亲自在二门处迎接。言朔行礼后忙致歉道:“冒昧登门,实在有些唐突,还望蒙夫人见谅。”

    蒙夫人温和地笑了笑,道:“县主无需这般客气。”

    眼前的妇人看起来不过四十许,头发已掺了许多银丝,却梳得一丝不苟。她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轮廓,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只是那双眼睛,却好似蒙上了一层发蓝的阴翳,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府上的正厅内陈设也是简单朴素,甚至有些清寒。言朔环顾四周,便知道消息此刻还未传至蒙府。她虽竭力保持着礼数,却压制不住心头的酸楚。

    蒙夫人让侍女奉上香茶,语气温和:“县主不必客气。我虽久居家中,但对县主的才名也是略有耳闻的。今日得听县主说话,果真是个知书达理、举止大方的姑娘。”

    言朔脸上挂着一副礼貌的笑容,心中却早已乱成一团麻。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才道:“夫人谬赞了。晚辈只是平日喜欢读书习字,不敢称才女之名。”

    蒙夫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勉强,便不再客套,道:“不知县主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言朔听到蒙夫人这么问,心口一酸,眼泪几乎又要忍不住流下来。这位历经沧桑、目不能视的母亲,此刻尚不知晓即将降临的雷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夫人……晚辈今日冒昧登门,实则是……得了些关于蒙校尉的消息。他……受伤了。”

    蒙夫人眼前一黑,双耳轰鸣,抬手捂上了胸口。言朔还未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院子里一片喧哗,几个人的脚步声急促地靠近。

    蒙夫人听到这些动静,本能地转头向门外望去,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是不是……”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厮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夫人!朝廷……朝廷来人了!是……是北境的军报!”

    一个穿着驿卒服色的军士,在蒙府管家的引领下,神色肃穆甚至带着悲戚地快步走入正厅。他手中捧着一封盖着兵部火漆印信的公文。

    “蒙夫人……”军士的声音沉重,带着不忍,“北境大捷……然……贵府蒙挚校尉……于此次战役中,为掩护袍泽,焚毁敌粮,身先士卒,不幸……身负重伤……”

    方才言朔的话让她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备,但是当这消息从那信使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重伤……”蒙夫人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向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夫人!”旁边的嬷嬷惊呼着上前扶住她。

    蒙夫人却猛地坐直,朝着言朔声音的方向急切地问道:“伤在何处?性命……性命可有碍?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言朔比侍女更快反应过来,疾步上前扶住她,眼泪早已夺眶而出。蒙夫人在她搀扶下勉强靠着椅背坐稳。

    军士却先行答道:“蒙校尉他……他被救回来时身受重伤,军医正在全力救治,但属下传信时,情形尚未明朗。”

    言朔紧咬嘴唇听着那信使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本不想当着蒙夫人的面失态,可当听到蒙挚受伤的消息时,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信使未再多言,行礼告退。

    蒙夫人空洞的双眼看向言朔的方向,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县主……你告诉我实话……他现在情况如何?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言朔心如刀绞。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力摇头:“夫人……不是的,不是的!您别慌……他已经醒过来了,他一定会没事的……”

    蒙夫人闻言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她勉强镇定下来,颤声道:“多谢……多谢县主……”

    “夫人放心!性命无碍!”言朔急忙说道,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林帅在军报和家书中都言明,蒙校尉虽伤重,但已清醒过来!长公主殿下亲口告诉晚辈的!林帅治军严谨,军中医官皆是杏林圣手,所用药材也都是新到的最佳品相,伤药现在必定不会缺乏,定能护他周全!”

    听到“性命无碍”、“已清醒”,蒙夫人紧绷的身体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椅子里,泪水流得更凶,却是劫后余生的悲泣。她喃喃着:“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过了许久,蒙夫人才稍稍平复,用帕子拭去泪水。巨大的冲击过后,多年历经变故磨砺出的坚韧让她强行收拢了心神。她意识到,眼前这位县主,或许知道得更多。

    言朔见蒙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来通报的小厮和左右仆妇都全部退下,关上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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