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童嵩明改好了木船，第一批出发采冰的几人在八楼客厅打量这艘改装后的木船。
“妹夫的脑子果然比我们好用多了，木船这样改了之后去哪儿都不费力。”王建业围着木船转了一圈，朝童嵩明竖起大拇指。
“最近看到朱主任他们拖着个大盆送物资，我还以为咱们家的船也得靠我们几个拖着走了。”秦加强挠挠下巴，憨厚地说道。
“去的时候应该不费什么力，不过到时候采了冰回来，还是得有个人在前面引。”童嵩明指了指船头挂着的麻绳。
“那是要的，不然太沉了。”
见四下无人，童舒压低声音对两个姨父说道：“到时候也别勉强，采冰只是做个样子，到时候小卖部的水还得用那里的水。”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那你们趁着天还早赶紧出发吧，中午应该还赶得上回来吃午饭。”童嵩对童舒三人说道：“朱主任昨天说发电机已经搬到3幢了，我等会就去调试一下，他说今天下午带几个女工过去，到时候别忘了。”
“好，我下午带着大姨妈一起过去。”
童嵩明整理了一下随身的工具包，拿着一根雪杖去3幢了，童舒和她两个姨父合力把木船从单元楼里推了出去，陆续坐进船舱。
小木船虽然不大，但坐三个人也并不显拥挤。童舒把船舱里的雪杖抽出来，给两个姨父一人发了两根，雪杖轻轻一点，木船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天还没有大亮，小区里一个行人都没有，这正合童舒的意，木船虽然在冰面上划行很快，但是他们三个南方人，之前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交通工具，直行倒还好，转弯就费了好大的劲，原地打转半天才从南门出去。童舒庆幸，还好没人，不然照这技术，非得撞飞好几个。
后山离小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三个人滑了有半个小时才到达山脚，即使脸上包着面罩和眼镜，鼻腔里还是被冷冽的空气刮得干燥生疼。
山脚说是山脚，其实已经是灾前的山腰位置，当初大水再往上涨一些，那个小水库就保不住了。
三人沿着山道往上走，脚下是冻得坚硬的泥土，冰粒子混在土里，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原本在高温时期被烤干的藤蔓，在水灾期间又密密麻麻地长起来，现在却又是被冻死在这寒气里。
来到水库边上，水面果然也被冻得硬邦邦了，山间温度又比其他地方低，周围的树叶子上还结了冰霜，枯树的枯枝上，一根根透明尖锐的冰锥不均匀地悬挂着，呈现出一个瑰丽又诡异的冰雪世界。
“我们就在这边凿吧？离岸边也不算远，冰也干净。”王建业拿出一把尖锐的工兵铲，呲呲拉拉在冰面上划出一块一平方左右的区域。
“行，挖个三十公分下去，两个人还能抬动。”秦加强又在手上套上一副手套，准备开工。
童舒拿着一把铲子也准备过去帮忙，王建业见她过来，挥手赶她：“不要你来，我和你二姨父挖就行，你来等会把冰铲裂了。”
“...我才不会呢。”童舒不服气，却也乖乖让开了。
水库的冰面比山下小区里的冰坚硬不少，王建业和秦加强凿了半晌才凿出一个轮廓，童舒估摸着还要不少时间，就沿着山道往山里走去，准备过一会再来找他们。
政府和小区开垦的地都在水库下面的位置，从水库往上走基本都是林地，童舒看到有几处的树木已经被砍光了，树桩子边上堆放着还没有处理的木材，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听说小区的地窖也挖在后山上，不过只有社区里的干事知道在哪个位置。
再往上走，就没有什么人类的痕迹了，水灾时新生的藤蔓缠绕在树冠上，遮挡住外界映下的光。
南方城区里的山都不高，也就是一个个小土包，童舒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了山顶，山顶这边还有一个观光的凉亭，从凉亭往下看，可以看到小水库和小半个城北。
童舒微微拉扯面罩，将鼻子露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顺着鼻腔一路抵达胸肺，依旧是冷得让人颤抖的温度，可童舒愣是从中嗅到了一丝新生的味道。
冷确实是冷，空气质量倒是好了不少。童舒心想。
估摸着两个姨父已经凿得差不多了，童舒也没有在山顶多待，一手一根雪杖顺着山道向下走去。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那位闻少校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童舒一边走，一边出神想着。
他们一队人出去的时候，城北这边都还没稳定下来，物资不知道带得够不够，Z市那么大，外面情况又复杂....
童舒想得入神，脚下就没那么注意了，一个不小心踩在一块小石板上，板子结了冰，她踩了一脚，整个人后仰着滑下去三米远。
“嘶——好痛。”脚腕好像扭到了，钻心的痛从脚腕处不停传来，童舒咬牙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脚。
还好，还能动。
她龇牙咧嘴挣扎着要起身，余光却看到头顶树枝上，好像有什么反着光。
童舒又被这看不清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也不去管自己的脚了，翘着头仔细去看树枝上的东西。
等看清了，童舒整个人也愣住了。
那是一只被冰冻住的小鸟。
它通体灰白，尾羽是漂亮的蓝色，爪子紧紧抓着身下枯枝，黑豆般的小眼睛睁着，却已经失去了神采，鸟喙大张，童舒看着它，仿佛听到了一声绝望的鸣叫。
它被一层剔透的冰壳包裹，从头到脚，最后和树枝紧密地连结，就这么长在了树上。
童舒放缓呼吸，轻轻将它从树枝上摘下来。
她把小鸟捧在手上，沉默着端详了许久，然后拿出工兵铲，在冻土上挖了个小小的坑，小心地把鸟儿放了进去。
“睡吧。”童舒轻轻对着小土堆说：“等天气好了你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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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舒一瘸一拐地回到水库，王建业和秦加强已经凿了三块冰，两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堤坝上，正在分着喝一杯姜茶。
王建业看到童舒过来，把杯盖递给秦加强，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起来：“回来了，那这就...你脚怎么了？”
童舒扯出一抹笑，回道：“没事，下山摔了一跤，脚有点崴到了。”
秦加强皱着眉头上前：“严重吗？不然我先背你下去再上来和你大姨父一起抬冰。”
童舒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不严重，我自己能走。你们抬着冰下去，我跟在后面慢慢走，没事的！”
两个姨父拗不过她，只好拿着绳子去捆冰，冰块捆好后，又将绳子固定在担子中间，两人合力把冰扛了起来。剩下的两块冰则由童舒收进了背包里。
“我们先走下去，你在后面跟好了，不要急，慢慢走，等我们放好冰过来接你。”
童舒点头。
王建业和秦加强就一只手抬着担子，一只手拄着雪杖，晃晃悠悠地朝山下走去。
临近中午，陆陆续续有人朝山上走来，和童舒三人擦肩而过。
他们大多都是提着水桶过来的，看到抬着冰的王建业和秦加强，纷纷侧目打量。
童舒看着这些人的身形和穿着，没有太多印象，应该不是自己小区的人，看来附近住着的人也开始上山取水了。
童舒总觉得有那么几束目光透着几分不怀好意，遂加快了脚步追上前面的姨父们，三人不作停留，一口气走到了山下。
木船被藏在枯萎的灌木丛里，上面盖着从附近割来的藤蔓，秦加强把遮盖物拾掇到一边，将船推了出来，童舒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把包里的两块冰先行放进船舱。
最后一块冰也抬了上来，木船将将装满。王建业和秦加强让童舒坐进船里，两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童舒拿着两根雪杖时不时给点推力，速度倒也不慢。
小区里又发了一次棉服，更多人从家里出来找事干了，童舒他们回到小区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他们的木船，几个经常去小卖部光顾的业主还好奇地凑过来，有赞叹木船改造得好的，也有好奇他们为什么拉着冰回来的。
“这是我们去后山水库拉来的冰，烧开之后能喝，这船就是我爸改了专门拉冰用的。”童舒对围过来的居民们说道。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晚点我让我老公也去后山凿冰去。”
“我家水也快用光了，但是后山路也太远了，这天冷得我骨头缝都疼，还得扛冰回来...”
有人已经动上了童舒家木船的脑筋：“小老板，你家这船能不能借给大家用用？”
童舒转了转眼睛，回道：“我家的船不外借——”
众人瞬间失望，刚准备叹气。
“但是我家用不完这么多的冰，到时候我们会把水烧开、灌进瓶子，放在小卖部卖哦。”
不想跑后山取冰的人都开心起来，但是一部分手上拮据的人面上还是露着为难。
童舒又说道：“虽然船不外借，但是可以租。”
最初出言要借船的那个人又来了精神：“租！我租！还是收现金吗？”
童舒摇摇头，指了指船舱：“这船一次出去能拉这么大的三块冰回来，你们要是借船，每次给我带一块。”
有想法的人又踌躇了，他们基本都去后山种过地，知道山脚和水库的距离，这么辛苦搬冰下来，一下子要交掉三分之一，实在有些肉痛。
“反正我收来的冰也是烧开卖给小区的邻居们的，大家不用自己出炭，也省了力气，如果没人租船，也就是我家里多跑几趟的事，顺道挣点辛苦费而已。”
听童舒这么说，众人又释然了，反正有钱的出钱买，没钱的大不了组个队一起去挖冰，交给童家的冰也是方便了小区的其他老弱病残，天灾开始他们也受了社区不少照顾，这点冰实在不值得计较。
“小老板！我下午过来和你租船！”
“你几个人？我们搭个伙，我家里还有一个兄弟。”
“行！我和我堂兄两个人，到时候我们三家分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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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舒让邻居们商量好了去小卖部找人租，自己和两个姨父带着船回到了单元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