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昏沉,零星高悬,黑暗中伴随着冷冽的寒风吹拂。簌簌的枝丫声洋洋洒洒地迎风飘扬,诉说着黑夜的静谧。
悦来客栈位于永安郡的南面一偶,筑立在福宁路的中段,和繁华的闹市区仅仅相隔两条街巷。
杜如兰跑出客栈,绕过一旁的马窖,慌不择路地负气前行。急于逃离这个令她羞耻难掩,伤心窒息的地方。
然而随着体力的消耗,脚步逐渐迟缓直至停歇。不知不觉人已经跑出好远。
气喘吁吁地靠墙休憩的时候,却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丁。
头发乱糟糟的用头绳捆绑,上身都是发灰的短褂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下身则是宽松的黑色长裤。布鞋上更是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黝黑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颇为黏腻的恶意。
几人瞬间将其围拢。
杜如兰察觉危险,试图逃跑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杜如兰不由紧缩着身子,慌不择路地便要从狭小的缝隙中跑掉,却被严丝合缝地阻挡了回来。
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几个不良居心之人。
杜如兰不由声嘶力竭地惊恐大喊“不许过来,滚开啊!”双手更是胡乱地挥舞着,想要将人驱逐。
眼看避之不过,随即双手环抱,形成颇为狼狈的防护姿势。
张口便要呼喊:“救~”
只是还没来得及呼救,声音便瞬间沉寂,徒留被布条堵上的泣不成声的低声呜咽。
随即而来的便是衣服被撕扯,嗦嗦脱落的声音。以及男人粗喘,身后之人催促不满的淫词浪语。
凉风萧瑟,深夜空旷的街巷一角,正持续着这衣冠禽兽的暴行。直至拂晓将近,这才风雨骤歇。
歹徒们满脸餍足地离开。徒留受害之人衣衫不整,人事不省地半蜷于地上,状态异常凄惨。
天色清明,随着一声犬吠,吸引了附近的乡民,消息也不胫而走。
亦是引来寻了半宿而遍寻不得的杜嬷嬷。
闻讯而来的杜嬷嬷一眼便认出了女儿。惊慌失措地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不断呼喊着她的乳名。
随即脱下外衫,将女儿外露的肌肤紧紧地包裹。背起人便朝着附近的医馆疾步前行。
顾桑知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然是午时一刻。顾不得用饭,立刻起身便要朝着医馆而行。
“顾姨,带我去,带我去,我也要出去玩。”席文玥不由欢呼雀跃道
“不是出去玩。下次,下次顾姨一定再带你和轩儿一块出去玩,好不好?”顾桑知不由温声轻哄
随即望向一旁身姿修长,举止高雅,一派清风朗月的沐瑾知。
“小玥!”
沐瑾知不由出声警告,精致的眉峰微凛。
顾桑知这才迎着席文玥炙热期盼的眼神继续出行。
……
“哥~”席文玥委屈巴巴地喊道
“吃好了?”沐瑾知清冷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开口
“嗯嗯!”
“行了,随我来,跟好。”沐瑾知捻了捻那葱白如玉的纤细指腹。俊美无俦的面庞下藏着那蒙着薄雾般难辨的心思。
“好耶!”
沐瑾知有些无奈地宠溺摇头。
顾桑知赶到医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神情木纳,眼神空洞,仿若丢失了神魂只剩空壳的杜如兰。
守在一旁的则是以往总是跟在身边,忠心耿耿的杜嬷嬷。
以往一贯精气神十足,颇为赤诚稳重的杜嬷嬷,此时却是双眼浮肿通红,满脸悲戚。就连平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没了往日的利落干练。
“杜嬷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顾桑知缓步上前,斟酌般开口
杜嬷嬷听到声音,这才从悲伤的情绪中抬头,看向来人。
眼神中的悲痛在看到顾桑知身后的沐瑾知后,随即变得怨恨,瞳孔中充斥着狰狞的暴戾,眼眶中淬着化不开的冰锥。
“夫人真若有心,不如将这个害我女儿至此的人给处置了!”
随着杜嬷嬷手指的方向,顾桑知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站立在身后的沐瑾知。
即便被人怒目而视,用手直指,依旧面不改色。通身清冷淡漠,俊逸出尘。
“我会将真正害人的歹徒找出来,为你们讨回公道。”顾桑知随即收回视线,看向杜嬷嬷,认真的承诺道
“哈哈……说到底,夫人还是不愿。枉我倾尽半生殚精竭虑侍奉顾家,倒是可笑。”杜嬷嬷从胸腔中挤出自嘲般地轻笑,笑到后来,眼眶红了,声音哑了,泪水也不自觉地打湿了脸庞
顾桑知内心不由一窒。顾嬷嬷每个字都像钉子,一颗一颗敲打在她的心房。仿佛坠了铅块一般,钝钝地疼。“我保证,一定抓住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为如兰报仇!”
“如若不是他,兰儿不会被迫入夜后跑出去,更不用遭遇之后的那些痛苦。都是他,都是他!”杜嬷嬷疯魔般地拔下头上的簪子,便朝着沐瑾知的方向冲了过来。
“小心!”顾桑知快速推开沐瑾知,右手随即紧紧地握住刺来的簪子。
手心划破的血迹瞬间沁染了簪子周身。血红的颜色异常醒目。
但却在杜嬷嬷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疼痛,仿若体感转换器失效一般。
“杜嬷嬷,你冷静一点,杀人是要获罪的。”
“那又如何?”
“你若是获罪判刑,你的女儿今后要怎么办?”
簪子徒然松动,叮当一声,掉落地面。
而席子玥顺势上前,一脚将人踹飞,慌忙抓着她的手来回翻看“顾姨,你流血了,小玥给你呼呼,呼呼之后,痛痛就飞走了!”
肤白如雪的精致少年,敛眉,低头,神情虔诚地朝着流血的手掌,轻轻地吹气。
“没事,顾姨不痛!”顾桑知抽回手掌随即跨步上前,伸手想要去扶摔于地面的杜嬷嬷。
“老奴怎敢劳夫人大驾。”说着用力撑起上半身,借着另一手在地面上的支撑,慢慢起身。
默默地来到杜如兰的身边,带着已然精神有些失常的女儿凄楚决绝地走出医馆,慢慢隐入人群。
“杜嬷嬷~”顾桑知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低喃
记忆中有关杜嬷嬷的片段,不断地在脑海中播放。有原身的,也有她的。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哥,包扎。”席文玥指着顾桑知受伤的手掌开口提醒
“这里是医馆,用不到咱们。以后切勿乱来。”沐瑾知冷着那张白皙俊逸的面庞,严厉地训斥道
“哦!”
“好了,我们走吧。”
“不和顾姨一起吗?”
“她还有事,我们不要打扰!”
“嗯嗯,不打扰!”
杜嬷嬷走了之后,顾桑知也没有在医馆多做停留,包扎完伤口,也便离开了。
回去的第一时间便是履行自己的承诺。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随即找了街上的乞儿,通过钞能力,很快便得到了一手线索,随着线索抽丝剥茧地查到了那几个人渣。
当顾桑知带着打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破庙中酩酊大醉,横七竖八躺倒一片的几人。
“打,给我狠狠地打!”顾桑知随即恶狠狠地发话
顾桑知最不耻的便是人面兽心的败类。听着那一声声的哀嚎,心情颇为畅快。若是可以直接一刀收缴了他们的作案工具,就更大快人心了。
最后出于理智,还是将人送给了当地的官差下了大牢。
因着追查歹人,顾桑知原本一天的补给生生拖了一个星期之久。
这样也算是给杜嬷嬷一个交代了。虽然对如兰本身已经遭受的伤害可能无济于事。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至于儿子顾少轩,似乎也是成长了不少。一直温习课业,即便收到有关杜嬷嬷的消息,也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质问于她,而是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反而颇为孝心地安慰开导起了她。
万万没想到此次事件还有连尾效应,不知怎么,就快速传扬开来。竟然令顾桑知硬生生增长了300点的声望值。
顾桑知亦是第一时间将其兑换了空间袋。随即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妥善地放在了里面。
空间袋在外人看来也只是挂在腰间再普通不过的香囊罢了。而且还和顾桑知绑定。即便不慎掉落,还可以通过系统回收回来,简直是双重保险。
顾桑知喜不自胜地摆弄着刚刚到手的空间袋。又打着逛街散心的名头,偷偷采买了诸多物资放了进去。
这般,即便被困在不毛之地3~5个月,也不用担心会饿死。所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然随着消息的不胫而走,他们似乎也彻底暴露于人前,原本以为已经逃离了县太爷的势力。没想到竟意外得知了这里的郡守竟然还和平阳镇的县太爷沾亲带故。
顾桑知没去想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人前来抓捕,已防夜长梦多,随即快马加鞭地连夜离开了永安郡!
而他们刚刚离开,张莲心一行的马车便幽然抵达。
期间的旅途中,顾桑知遇到了很多食不饱腹的流民。只要碰上便会好心的赠些食物,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
“何必多此一举,你救不了他们。况且他们也未必会真心感激。”沐瑾知神色晦暗不明,不由出声
“我不用他们感激!”
“夫人大善!”
“我知道帮不了他们多少,所以等你们做了大官,希望能造福百姓!”顾桑知诚恳真切地开口
“夫人心系天下,沐某自愧不如。”
“沐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您以后可是干大事之人。”顾桑知颇为意味深长地开口
沐瑾知没有接话,内心一片漠然。他连自己都没有渡明白,何谈渡人。
即便被养父母收养许久,他亦是没有忘记他那不堪的出身。
他的母亲只是衡阳郡花楼里的一名妓女。即便作为花魁,身价颇高,亦然摆脱不了妓子的事实。
而他的生父则是一个赴京赶考的俊俏书生。如同话本子上的浪漫桥段一般,途径衡阳郡,结识了母亲。
花言巧语地骗了母亲的身心以及全部的积蓄。听说那是母亲好不容易才攒够的赎身的银子。最后全部白白便宜了那个男人。
而母亲则是继续留在了那个魔窟,心存侥幸般地期盼着那个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回来娶她!
甚至义无反顾地生下了他!
那个男人确实颇有才学,顺利地考取功名,步入仕途。
更是被上京的郡主看中,两人迅速结亲。
母亲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杳无音信,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在第三年的时候,老鸨害怕人死在楼里,才松口放人。
母亲带着年幼的他耗时半年之久,才一路艰辛地来到了上京。
通过沿途的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府上。那时那个男人已经贵为户部侍郎。
只是他们还没进门,就被无情驱逐。也是在那次见到了那个自称男子夫人,打扮富贵的女人。
母亲这才知道,那个男人背弃了他们的誓言,辜负了她!
后来才得知那位夫人还是身份高贵的郡主。
母亲原也没有死缠烂打的心思,没想到最后却是等来了负心之人的严厉警告。终是郁郁而终!
男人可能出于那微末的良知,将他拖人养在一处院子,随后便再也不闻不问。
郡主见男人真的不在乎,也便歇了迫害的心思。但总归不会放任其顺遂地成长。
终于磕磕绊绊地长到八岁,不知是何缘故,郡主除了新婚第一年生了一个女孩之后,随后的五六年一直都无所出。
男人似是这才想起他一般,将心思重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也令那个女人彻底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