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故事

    索尔薇失眠了。在她精神日益倦怠的这几年里,实属罕见。

    柔软的床铺培养不出睡意,凌晨时分,她干脆抱着纸笔和邓布利多带来的《诗翁彼豆故事集》去了阳光房。比起书房,她更喜欢在这里思考事情,西弗勒斯从霍格沃兹温室讨教回来的控温魔法,让它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恰到好处的温度。

    邓布利多和尼克·勒梅在昨天来访,带来了特里劳妮的预言。索尔薇有自己的渠道,早先一步就收到了消息,但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七个世纪的老人亲自登门,还是让自认心态良好的她感到了些许惶恐——尤其当尼克·勒梅颤颤巍巍地在客厅坐下时,入住以来她头一次开始考虑沙发的结实程度。

    女巫窝在玻璃穹顶下的藤椅里,柔顺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散,裹着纤瘦的身体。她低头写写画画了许久,手边摊开的《诗翁彼豆故事集》正停留在《三兄弟的传说》那一页。

    不知不觉间,天边透出晨曦的微光,一个紧锣密鼓的计划在羊皮纸上悄然成型。她按了按干涩发胀的眼睛,伸手拨弄了两下旁边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幽光星蕨——在西弗勒斯入学那年采集的样本寿终正寝之前,她终于试验出了培育这种变异星蕨的方法。

    索尔薇想起那时与邓布利多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她曾试图告知原时空中导致伏地魔失败的预言内容,却发现那么重要的记忆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种规则刻意擦除。

    现在,她明白了原因: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历史”、对于此时而言的“未来”,早已被覆写。

    可她还在此处,没有像存在于她记忆中的那则预言一样被抹去——这个认知像一剂强效振奋药剂,刺穿了长久以来精力流失带来的疲惫。她的头脑许久没有如此清醒,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兴奋地跳动着。

    她既不是旁观的幽灵,也没有成为亟被修正的错误。她拥有完成这个故事的资格。

    索尔薇的指尖抚过书页上的插图。死神弯下腰,向兄弟中的老二递出能让死者复生的石头。

    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传来一声几乎算得上是粗暴的开门声。她先是一惊,随后迅速合上书页,将羊皮纸压在了靠垫下。

    能够不触动任何警示咒语进入这栋屋子的,只有西弗勒斯——尽管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霍格沃兹,而且客厅发出的动静又重又乱,实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搜寻着什么,随即变得更加急促,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迅速靠近。

    阳光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西弗勒斯站在门口,校袍松垮地敞开,衬衫领口皱巴巴地贴着脖颈。他的呼吸带着奔跑后的喘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中翻涌着未及平息的惶恐,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呢喃着“感谢梅林”垮下了紧绷的肩膀。

    “西弗勒斯?怎么这个时候——”

    仓惶、担忧、后怕,当看清他神情里罕见地充斥了如此多激烈的情绪时,索尔薇停下了未尽的询问。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小公寓里,灯亮起后从沙发角落红着眼抬起头的男孩。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久坐和失眠的共同作用却让她的身体没那么听使唤,只好朝他伸出手,露出安抚的笑:“过来。”

    西弗勒斯不再犹豫,大步地、用接近跑的速度来到她跟前,又在最后关头放轻了所有力道,双手拢住她的右手,缓缓在藤椅旁蹲下身。

    “你没事。”他低语,更像是在对自己确认,声音带着奔波后的微颤,“我看见客厅有用过的茶杯,水凉透了……四处都没有看见你……”

    索尔薇反应过来:“噢,昨天邓布利多他们来过。是我忘记收拾了,抱歉。”

    “……这不值得道歉。”西弗勒斯莫名有些气恼,当然,不是对她,“预言的事,邓布利多告诉你了,是不是?特里劳妮做出预言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但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我不应该那么快离开,我应该在周围观察一段时间——”

    “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她用另一只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黑发,“食死徒想要找到我没那么容易……反倒是你,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索尔薇身体的感官正在衰弱,如果嗅觉正常,她应该能立刻察觉西弗勒斯身上裹挟的海水腥气,但现在,只能从他精神不济的神色和突然的沉默中,察觉到一丝端倪。

    “我现在也在这里。”西弗勒斯看着她,闷声回答道。他既不想对索尔薇撒谎,也不想因为心虚收回看向她的目光。

    “……那就是有了。”索尔薇看着他执拗的眼神和眼底的血丝,忽然叹了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算了。”

    西弗勒斯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下意识绷紧肩膀、更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随即,听见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在耳边响起:

    “你看起来吓坏了,需要一个拥抱吗?”

    女巫为他梳理发丝的手还停在他的发梢,手臂稍稍抬起,恰好是适合拥抱的角度。

    西弗勒斯实实在在地怔住了,他寻求确认地看向索尔薇——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笃定,但好像多了点更加柔软的、纵容的意味。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作响。

    或许不该再靠近了,那样会被听见、会被发现。

    西弗勒斯这么想着,身体却违背理智地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的腰。他一侧的膝盖触地,躬身向前,下巴恰好抵在她的颈窝,动作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如何安放力量的笨拙。

    索尔薇能感觉到他胸膛下急促的心跳,和她自己的渐渐重合。她放松身体,侧过脸颊贴着他的额角,像安抚一只紧张的黑猫似的,顺着他变得结实宽阔的背脊,一下一下耐心地抚摸。

    “别怕,西弗勒斯。”心里话从嘴边溜出,她旋即回过神,开着玩笑转移话题,“你好像冒胡茬了,小先生,蹭得我脖子痒……”

    结果拥抱立刻变得更紧了一些。

    索尔薇忍不住笑起来,指尖轻轻划过他后颈的发茬,正想说些什么打趣,却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低语。

    “……等等我。”少年重复了一遍,嗓音低沉发紧,带着少见的、无力的恳切。

    再等等他,给他一些时间,他能为她找到魂器,为她解决所有的烦恼,等他有底气告诉她——

    索尔薇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轻飘飘地回答“好”,而是双手在他身后交叠,加深了这个拥抱。

    她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我知道。但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索尔薇从未如此认真地、郑重地许下承诺:

    “等等我,西弗勒斯。”

    ————————————

    西弗勒斯当天下午没有赶回霍格沃兹,而是被索尔薇以“黑眼圈快要挂到腮帮子”为由摁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时隔几年重操旧业,女巫依然是帮他请假的一把好手。

    寻常的一日三餐,和往常假期的一天没有太多区别。外界食死徒的势力正在四处蔓延、搜寻不老女巫的线索,这栋屋子却像它的主人一样,成为了乱流中安定的锚点。西弗勒斯以为自己没法安心入眠,但或许是太累了,或许因为索尔薇就有这种奇妙的魔力,他意外地睡了很深、很沉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分别时,索尔薇没有特地去门口送他,而是穿着晨袍在阳光房里仔细地摆弄植物,间隙抬起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日光明亮,落在她的发梢上闪着光,反而显得她身边那一丛丛幽光星蕨黯淡了。

    安宁、美好,像是一本应当收藏在玻璃橱柜里的精美画册的封面。

    ——谁能猜到里头装订的是一首激流勇进的叙事诗呢?

    西弗勒斯在此后的许多年间,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想到。

    ——————————————

    凤凰社和女巫精心打造的齿轮,开始了转动。一系列看似不相关的事件,在短短几周内发生:

    【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公告栏】一张新贴出的告示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家养小精灵们在一次“深度清洁”中,于城堡八楼一个隐藏房间里发现大量历年遗失物品,部分被判定为“高度危险”的魔法制品由教授封存处理,其余物品将在礼堂外进行为期一周的失物招领……即日起至本月底,对校内猫头鹰邮政系统进行全方位安全检查,期间所有对外通讯暂由学校统一管理……

    【预言家日报简短讯息版块】“古老的巫师家族怎么了?布莱克家幼子失踪!马尔福家主疑患恶性传染病,多日未公开露面!莱斯特兰夫妇因涉嫌非法使用黑魔法及袭击傲罗被捕,已被收押候审……在对其名下资产进行清查时,发现古灵阁莱斯特兰奇金库遭遇不明入侵,妖精们宣称最终防护未被突破,正在加紧修复、强化安保……”

    【魔法部官方公告】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与傲罗指挥部联合行动,于北海一偏僻海岸岩洞内发现并成功销毁大批阴尸……该地点疑似曾被黑巫师用于进行邪恶仪式……部长对此表示高度关切,提醒民众远离该区域,并强调将持续打击黑魔法活动……

    ……

    这些消息对于普通巫师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某些人眼中却具有截然不同的意味。

    预言的内容正在应验。讽刺的是,食死徒们寻而不得的女巫,非但没有躲藏的意思,反而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黑魔王的秘密一一揭露。

    阿布拉克萨斯不中用了,雷古勒斯不知所踪……焦虑和狂怒啃噬着伏地魔的心,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魂器之间的联系依旧存在,但藏匿地点接连被发现,意味着安全不再。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特里劳妮的预言,并且召唤了那个将预言作为诚意献上的人——小矮星·彼得。

    “再说一遍,虫尾巴,”伏地魔的声音轻柔而危险,他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把你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再说一遍。”

    彼得匍匐在地,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他在猪头酒吧,以阿尼玛格斯形态躲藏时听到的预言。他着重描述了邓布利多在预言发生后,立刻封锁现场、试图掩盖消息的举动。

    “主……主人……邓布利多,他好像知道那个女巫是谁……他不想让预言传出来……”彼得尖声说,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价值。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部分验证。潜伏在凤凰社内部的眼线传来情报:一位陌生的女巫频繁出现在凤凰社的临时集会地点,似乎深得邓布利多的信任,并且有消息表明,一支精锐小队将在后天护送她前往大汉格顿。

    “冈特……”伏地魔喃喃自语,那被他刻意遗忘的、贫瘠的过去涌上心头,与藏匿魂器的秘密交织在一起。

    愤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驱使着伏地魔做出了决定。他必须亲自前往,他要抓住那个胆敢挑战他、试图破坏他永生的女人——既然她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就由他彻底清除天平另一端的砝码。

    石船只能承载一人?那么沉没的,绝不会是黑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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