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还没回到蒙巴顿家的府邸里，至少亚诺尤什里来到蒙巴顿家拜访的时候威廉不在。

    目前整个府邸里只有一个人正常人，蒙巴顿子爵的侄女——蕾娜。

    蕾娜并不是第一次见亚诺尤什里了，她从前在哥哥的书房里见过他，蕾娜还没多看他几眼，就被哥哥赶出去了。

    蕾娜正是叛逆期，哥哥越不想她接触什么人，她就越是有兴趣，很快她就从伊万口中了解了亚诺尤什里的个人信息以及很多恶劣的过往。

    她和伊万是同学，只是借了伊万几本书，伊万就与她说上话了，贵族的圈子就是这么小。

    “就如传闻中的一样，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家里的佣人也受到了影响。”蕾娜对旁边的侍女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然后拿起叉子对她的手猛地扎下去。在要碰到侍女的皮肤时，蕾娜停住了，而侍女只是迷茫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惊慌与退缩。

    这种情况亚诺尤什里见过，他觉得很大概率跟羽稚有关系。可是羽稚为什么要对蒙巴顿家的人下手呢？

    “我明白了，谢谢蕾娜小姐，就不多打扰您了。”亚诺尤什里起身，礼貌行礼后快步离开了会客厅。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他根本不需要对蕾娜做任何礼仪，蕾娜不禁怀疑伊万话语的真实性。

    亚诺尤什里并不打算离开，既然现在这座府邸里只有蕾娜一个正常人，他只要避开蕾娜就好了。

    转过一个拐角，亚诺尤什里随机抓着一个扫地的侍从进入房间里，“坐着别动。”

    侍从呆愣愣，只知道听命令。

    亚诺尤什里用魔力查看他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就如同那天的威廉一样。

    “起来，带我去蒙巴顿子爵的私人书房。”亚诺尤什里直接把人拎起来，侍从还没站稳就开始走路了，他把亚诺尤什里带到一楼的书房门口。

    门是锁着的，侍从打不开，却还在那执着地拧门把手，亚诺尤什里把他推开，打开门后直接把他推沙发上坐着了。

    “别动。”

    侍从端端正正坐着。

    在进入府邸之前，亚诺尤什里已经研究过这一带地方的大地之脉了。这是西陆吟游诗人经常提起的东西，传说魔法师能够通过特殊途径，在黑暗的环境里闭着眼睛看到地上有一条代表生命的光脉。

    大地之脉的流向是生命女神的行动轨迹，也是魔力汇集之处，四处游荡的灵魂与恶魔会跟随生命女神的脚步，在这连通世界各处能量的道路中行走。

    简单来说就是，蒙巴顿家族的府邸是大地之脉的一个节点，魔力会在这里停留久一点，恶魔和灵魂也会在这里停留久一点。不能说百分百，但这样的地方确实容易发生怪事，一般都是教会的人在处理。

    但是，教会那群人并不会因为大地之脉的理论就批准亚诺尤什里公开搜查蒙巴顿家族的府邸，那些庸俗的人怕这怕那，说白了是不想得罪人。如果不是蒙巴顿家族在王城附近，亚诺尤什里绝对会在半夜带着一群人闯进来。

    不一会，亚诺尤什里就在书房里找到了暗门，书架后面是空的，他直接把书架拉开，找到了一扇被封印术封印的门。

    门上的封印意外很复杂，是好久以前的封印术了，亚诺尤什里很快就解开了封印，他推开门那一刻，灰尘纷纷落地。门也松动了，看来近十几年内没有人进去过。

    里面没有窗户，很暗，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的通风口，亚诺尤什里拿起桌面的蜡烛再走进去，蜡烛的光线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里不大，他看到里面有一架枯骨跪在地上。枯骨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风一吹就要成粉末的程度。连同这枯骨的腐老程度判定，这不是自然而为的，毕竟光是贵族身上穿的丝绸都能保存数百年之久。

    亚诺尤什里靠近了些，他这才看清枯骨是跪在一个发黑的五芒星地毯上，很明显是召唤恶魔的魔法圆。

    也是在亚诺尤什里的意料之中了，恶魔不能随意进入结界内，更不会无故附身在人身上，像蒙巴顿家族这种以家族为群体被附身的情况，一定是同血脉的人与恶魔有过交易。

    交易之人已经连根头发都难找到了，亚诺尤什里无法得知交易内容，他想进去翻找线索，还没碰到木桌上的笔记本，突然“轰隆”一声，房间内的东西坍塌在地，迅速腐朽风化，里面溅起浓厚的灰尘。

    很呛，笔记本也成灰了，亚诺尤什里只能放弃探索。他不打算再管蒙巴顿家族的事了，只是一个没落的小贵族而已，没了就没了。

    亚诺尤什里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对沙发上的侍从说：“行了，可以出去了。”

    那侍从起身，他们两个一起回到走廊上，才没走多远，蕾娜突然叫住他。

    “等等！”蕾娜来到亚诺尤什里旁边，她因为过度劳累而气喘吁吁，“实在是对不起，我忘了这里只有我一个正常人了，我应该把你送到大门口才是。”

    其实亚诺尤什里还记得路，“那就麻烦蕾娜小姐为我带路了，刚才我确实在这里转了很久呢。”

    他微笑着说，蕾娜也没有怀疑。

    回到马车上，马车夫问：“大人，我们回去吗？”

    “不回去，你把马车停在东西方向那一座山脚下。”亚诺尤什里指着那一处不高的山。

    不是主路的路段非常不平整，亚诺尤什里叫停了马车，“在这里等我就好。”

    他独自走了十几分钟的路，来到山顶上，好在北境大部分是平地，能见度还是很可观的。现在是下午，天还没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遮光布蒙上眼睛，心中默念神秘的咒语。

    这是苏芸教他的，可以让魔法师看到大地之脉，原本应该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使用，但是遮光性极好的遮光布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亚诺尤什里已经很熟练了，他很快就看到了莹绿色的光芒，星星点点，汇聚成成一条条细长的光脉，流向西方的洛基斯夫山脉。

    他在洛基斯夫山上也看过，那个时候他看到自己站在一条巨大的光脉上，很宽、很亮，他甚至能听到光河流动的声音，像涌动的岩浆，也像清脆的流沙。

    这是亚诺尤什里第一次看这片区域的大地之脉流向，他看到不远处蒙巴顿府邸的方向汇聚着好几条光脉。这很不自然，亚诺尤什里说不出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流向。

    是在西斯科·蒙多尔给自己看过的羊皮地图上，那地图只有一半，通过蒙多尔的记忆，亚诺尤什里知道地图是那几个被蒙多尔杀害的冒险者留下的东西。

    现在那东西应该被放在王宫里，或者被斯维奇拿走了，总之亚诺尤什里找到它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毕竟列夫不在王城，他少了一个助手。

    列夫跟随一群被释放的人回到了西斯科。

    列夫没有出席授勋典礼，西斯科这片区域需要进行一系列调整，还有清扫实验基地，不出意外基地很快就能恢复工作了，那些正常的商业项目还是可以继续运行的。

    亚诺尤什里把该如何管理的事情都写好了，并且交给了列夫去处理，列夫今后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西斯科度过，他会很不习惯。

    列夫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他能活下来是因为是被某个费奥多尔家的侍卫收留了，后来那个侍卫去世了，他就继续做着那个侍卫的事情。

    在没有真正到达死亡降临他身体的那一刻，他是不害怕死亡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那天他们去清扫魔物，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这不意味着战败和损失惨重，他只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

    那时候，列夫几乎用最后一口气说出自己不想死，却又因为运气好被亚诺尤什里听进去了。

    他很庆幸那个时候的亚诺尤什里不是现在的亚诺尤什里，现在的亚诺尤什里更加冷静理智，是不会耗费全部魔力去救一个陌生人的。

    “给你，这是被封锁的实验室钥匙。”列夫说：“没有人愿意进去处理那些东西，你可以直接找人清扫出去，然后烧了。”

    “我知道了。”里奥没有太多表情。

    从前列夫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亚诺尤什里会把任何事情都跟他说，他以为亚诺尤什里是孤独，是需要人说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亚诺尤什里是要他成为另一个自己。

    “挺好的。”列夫自言自语，起码有人告诉他该怎么活。

    列夫跟在里奥后面，他看到里奥把个小袋子交给阿尔，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实验室。

    不一会，他们两个拿着大麻布袋出来了。

    里奥走到列夫面前，也递给他一个小袋子，“帮我一起？”

    “我不需要钱。”列夫只呼吸了一口气，就干呕着离开。

    到了傍晚，空中那片红色的晚霞是他们唯一的光源。里奥和阿尔在洛基斯夫山脉一处低洼的坑里，他们打算把坑再挖深一些，将这些皮肤发黑的成形胎儿埋入土里。

    数量非常非常多，这是最后一批了，也有百来个。

    “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埋在土里？”阿尔累得不行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把油灯点燃。

    “……其实好几个晚上我和它们待一起，我会感觉很亲切、很特别。”里奥回答。

    “没想到你的归属感这么强，我还以为会用人做实验的你，是没有感情的。”阿尔立刻辩解，“额……我的意思是，你会同意西斯科伯爵的提案，我以为你没有感情。我不是在说亚诺尤什里大人，我是说前任伯爵。”

    里奥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我只是不懂死亡和活着的区别，我的心不理解死亡的可怕。”

    “为什么？”

    里奥走到阿尔面前，让油灯照在他被磨出水泡的手掌上，皮都掉了一层，他却脸上没有一丝起伏。

    “我没有痛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