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尤什里回到家中时已经很晚了,他原本应该在今天下午把那些人的意识恢复,但那需要消耗很多魔力。
同样,他觉得羽稚这么大范围在蒙巴顿家族的府邸里施展法术也需要消耗很多魔力,他选择保留自己的魔力,以防羽稚出现意外。
反正斯维奇发现蒙巴顿家族的异常之后会让教会处理,而亚诺尤什里只需要在那个时候把责任推给恶魔就好,不会有人能联想到羽稚。
亚诺尤什里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羽稚,他先是去浴室里洗澡换一身衣服,他的衣服有很厚重的灰尘味,羽稚很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他穿着睡袍在房间的沙发上坐着,再次观看那半张羊皮地图。已经有些掉色了,他能从这张地图的材质看出来,这地图对于那些冒险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已经完全确认这是北境的大地之脉流向图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好几条光脉把教堂和蒙巴顿家族的府邸连接在一起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导致附近的光脉拐弯了。
这就是不自然的地方。
亚诺尤什里打算写信问瓦伦蒂诺。
才刚放下笔,他就听到门外传来羽稚和伊万的吵闹声,他把东西塞进柜子里,起身去开门。
“要不明天再说吧,打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羽稚很苦涩,她是被伊万拉扯着过来的。
“我不信,我觉得我要是不在今天晚上就跟尤什里说,你明天就会不见了。”伊万敲了敲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他见到亚诺尤什里就直接说:“羽稚要和你们一起去皮尔沃特,你不答应她你明天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羽稚阴沉着脸,“我没有,我不会突然消失,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羽稚突然不太敢看亚诺尤什里,她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伊万,“怎么?你也想去吗?”
伊万点点头。
那很好了,不管什么原因,现在伊万居然会与亚诺尤什里站在同一条平行线上……
“伊万,你先回去。”亚诺尤什里打断羽稚的思绪,“我们有些事要单独聊一下。”
伊万压低声音对羽稚说:“不要忘了把我也带上。”
羽稚捂着嘴,冷笑了一下,“放心。”
羽稚跟着亚诺尤什里进入房间里,她坐在沙发上,亚诺尤什里坐在她对面,她说:“我想去西陆见一个朋友而已,我们已经约好了一起在皮尔沃特会面了,我不会擅自行动的。”
羽稚对他眨了眨眼睛,却有些心虚,“我是说真的。”
“殿下,我当然相信您了,同样的,您也应该相信我。”亚诺尤什里说。
羽稚点点头,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
“我可以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羽稚已经不紧张了,她看到亚诺尤什里与平时一样温柔。
“关于蒙巴顿家族的事情,是否与殿下您有关系呢?”
羽稚呼吸一滞,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已经给自己定罪了。
亚诺尤什里笑着给羽稚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殿下,您别害怕,我不是来责怪您的,只是想了解一下蒙巴顿家族与您有什么过节。当然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帮您一起隐瞒这件事。”
“如果我只是单纯看他们不爽,把他们当成试验品,你还会帮我瞒着吗?”羽稚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如果殿下您还想对他们做什么,我也会帮您处理好之后的事情。”
毕竟蒙巴顿家族如今在诺德克的贵族构成中可有可无,亚诺尤什里根本不想在他们身上耗费精力。
羽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这谎言说得已经偏离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了。
但是不重要。
羽稚突然靠过去抱着他,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谢谢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真的想让他们消失我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殿下,您可以不要接触封印术吗?”
羽稚正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亚诺尤什里这是在套自己的话,“我没有,这个魔法是瓦伦蒂诺老师教我的,是净化魔法的一种。”
这不全是假话,虽然只有五分之一是真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羽稚突然听说蒙巴顿家里的人怪病突然好了。她还写信去问了瓦伦蒂诺该怎么办呢,回信应该今天会到。
早上,侍女把好几封信件送到了书房,侍女推虚掩着的门,就看到了羽稚。
羽稚一把抢过她手中全部的信,“给我,谢谢。”
然后把门关上了。
羽稚随手把门反锁上,靠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封一封查看署名,“丹尼尔的,这个不认识,这个也不认识……还有列夫寄过来的。”
说起来,羽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列夫了,在她的印象中,列夫会经常跟亚诺尤什里待在一起的才对。
“怎么有两封瓦伦蒂诺寄过来的信?”
羽稚看了一眼,其中一封居然是给亚诺尤什里的,很厚,她直接拆开了,里面是一大串手写的西陆文字。大致内容是告诉亚诺尤什里怎么辨认“大地之脉”的流向、作用、以及改变光脉分支流向的方法。
羽稚直接把信撕成碎片泡在茶杯里,然后用桌子上的白纸写字,墨迹干了之后她把纸叠成千纸鹤的形状,放在手心,闭上眼睛默念: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选自泰戈尔《飞鸟集》”
羽稚对着千纸鹤吹了一口气,它化做金色粉尘飞走了。
这是瓦伦蒂诺教她的通信方式,以前他们两个还有费德里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与对方沟通的。
咒语是瓦伦蒂诺教的,她一直觉得是瓦伦蒂诺逼她学西方大陆的诗歌的一种方式。因为瓦伦蒂诺教她大部分的魔法都需要吟唱这类诗歌,而不是赞美创世神或相应神明的赞词。
这种通信方式他们现在并不常用,人生总需要仪式感,等待对方的回信是一个唯美的过程。
但是羽稚和费德里科不需要这种唯美,她知道费德里科会多想。
另外一边,瓦伦蒂诺收到信的时候是大半夜,他正在带领学生们游学的路途中,整个山林里只有一座破旧的小木屋,今天晚上是一个独居的地精收留了他们。
“谁给你的?”卡俄斯凑过去看,他们两个都没有睡觉。
“陈羽稚的,她叫我不要跟亚诺尤什里说任何有关光脉的事情。”
两个人一同皱眉。
“你问问她为什么?”
瓦伦蒂诺拿出一张白纸,只在上面写了一个“why”,就叠成千纸鹤送过去了。
羽稚的回信也很快,内容却很多,卡俄斯拿着纸念上面的内容,“别教他好吗,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我就是想看他为此苦恼,另外麻烦你敷衍地再回他一封信,那封信被我毁了。”
瓦伦蒂诺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她还挺记仇。”
“所以你打算按照她说的做吗?”卡俄斯愣愣看着他。
“当然。”瓦伦蒂诺当即就开始写信,“你的想法呢?”
“嘿嘿,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卡俄斯把纸放在烛台上烧了,恍恍惚惚的烛光突然一下亮了很多。
得到瓦伦蒂诺的赞同后,羽稚开开心心回自己房间去了,她打算去补觉。她今天很早就在书房等着侍从来送信了,为了成为第二个接触到信的人。
“去把书房的桌面收拾一下,把那杯隔夜的茶水倒了。”羽稚对某个拐角处的侍从说,反正那封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了。
“等一下。”羽稚把侍从叫住,她还是有点心虚的,“亚诺尤什里呢?他在家吗?”
侍从摇头,“尤什里大人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了呢。”
北境在这个季节天空很早就亮了,她不知道亚诺尤什里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有可能他昨天晚上就出去了,毕竟昨天晚上她能看出来亚诺尤什里很想让她回她自己的房间。
羽稚睡到中午才醒来,她从安娜口中得知伊万还在睡觉,但是列夫回来了,亚诺尤什里也回来了。
“对了,一会斯维奇大人会来,是要与尤什里大人商量明日去皮尔沃特的事情呢。”安娜对羽稚说,过了一会,她补充了一句,“啊,斯维奇大人已经到楼下了。”
伊万又做噩梦了,他其实很早就起床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他知道这是梦,却忍不住害怕,他想醒过来不看梦中里的画面,那些画面就像直接印在他脑子里了一样,根本无法逃避。
“伊万?”亚诺尤什里轻轻摇晃伊万的肩膀,他慢慢冷静了很多,心跳逐渐平缓,但在见到亚诺尤什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伊万缓缓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我没事。”他看到亚诺尤什里在桌子点燃了一支有香味的蜡烛,像是薰衣草味的,这个味道会让他觉得很舒服。
“南岛某个魔法师调制的蜡烛,里面有缓解人精神紧张的成分。”亚诺尤什里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一会父亲会过来,准备一下吧。”
伊万淡淡点头,在亚诺尤什里转身后开口问:“你会怕你自己突然死掉吗?”
亚诺尤什里愣了愣,回头微笑着安抚他,“怕什么,我相信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把一切做得很好。”
“有病。”
伊万烦躁地推开他,比亚诺尤什里先离开房间。伊万在过道上遇到了羽稚和斯维奇,直接无视了他们。
“伊万,我有事与你们……”斯维奇就这么看着他从房间出来后快步离开了,接着亚诺尤什里也从伊万房间走出来。
亚诺尤什里还没开口,羽稚抢先说话,“明明昨天伊万还与尤什里有说有笑的呢,今天又莫名其妙生气了。”
“他在家里也经常这样吗?”斯维奇皱眉。
“小孩子的情绪就是不稳定。”羽稚故作无奈,“伊万应该不想和我们一起去皮尔沃特,最近他总是忙着学业,半个月后他要参加学业测试了,经常很晚才休息呢。”
斯维奇听了羽稚的话,很快就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