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秋意铺的扎实,风里带着毫不含糊的凉意,裹着干爽的气息铺面而来。
向欢将小窗拉上,酒吧里暖气开得十足,一下隔绝了外面的冷气。
今天除了舞池里的欢呼雀跃,一旁的角落里的空气中也参着丝若有若无的雀跃。
陈佳恩哼着小歌慢悠悠从二楼下来,穿过侧廊路过吧台。她将托盘往人面前一推,向欢这才抬头看她。
“欢欢姐,你难道不开心吗,明天就放假了诶。”陈佳恩自打来了晚归兼职后,就没见过向欢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显露,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嗯。”向欢很认真的回了她一句。
陈佳恩目瞪口呆,双手向前一摊,“没了?不对啊欢欢姐,你得happy起来啊。”她说这着手往上一抬然后向前俯身,两人瞪着双眼对看,陈佳恩双手在嘴角一划,“来,笑一个。”
向欢看着眼前的少女,慢慢提起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诶,这样才对吗。”她满意的点点头。
“对什么?”一道带着股慵懒腔调的男声插进来,两人瞬间噤声,陈佳恩俯在桌上的背脊僵了僵,然后缓缓的滑下去,慢慢转过身。
男人手里拿着一杯酒,另一只手插着兜,慢悠悠的从舞台中央走过来,周围的音乐声皆被他抛在身后,一头黑发上染上了些碎金薄片,在灯下闪着细光,
这人千里耳啊,这都能听到,陈佳恩抽了抽嘴角,视线移到男人手里的那杯酒,顿时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欢欢姐,他来了你也不提醒我。”
向欢抬手表示不接这个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酒一看就是我师傅调的。”
另一边正在忙的何洁手里拿着摇壶,突然打了个喷嚏,肯定又是那俩丫头蛐蛐他了。
男人走到两人面前,抬手就给陈佳恩额头上来了一下。
陈佳恩一下像炸了毛的猫,弓起身子,竖起毛,“谢斯南!”
“叫老板。”谢斯南一脸怎么了的表情,一双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忽而的转动好像是想起什么来,转而说道:“你这个月打。”
话还没说完,猫已经不知道溜哪去了,只留下几根炸开的猫毛,谢斯南对着人跑的方向呵呵了两声。
向欢嘴角漾着笑,他转过头,“笑什么,这丫头和着不是来给我打工的,像是来讨债的。”
她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打闹,嘴里还是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好啦,小恩又不是故意的,老板大人有大量啦。”
“你就知道惯着她。”
向欢听到这句心里哑然,真正惯着她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对了,今天早点下班啊,我请客咱们去聚聚餐。”
“知道了。”向欢耳朵都要听起茧了。每天起码要听陈佳嗯重复三遍以上。
“那你忙,我去和老何他们说一声。”男人端着酒又走了。
京华市最豪华,一直以来都只供上层人士专用的铂樾酒店。陈佳恩从门口进去的时候还感觉到不太真实。
大厅里挑高的设计搭配着悬挂的水晶吊灯,让整个空间透露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感。
一行人由服务员带领到谢斯南预定好的包厢内,房间内细碎的光于穹顶上切割精致的玻璃珠洒下。
总共十个人,向欢和何洁还有另外一名调酒师杨启凡走在后面,中间是其他晚归的主要员工。
小吴和陈佳恩走在最前面,两人在房间内先是绕了两圈左看看右摸摸,像是降调版的刘姥姥进大观园。
其余几人都笑盈盈的看着这里最小的两位小朋友。最后还是谢斯南快到了,才喊两人坐下。
“瞧你那样。”姗姗来迟的谢斯南在主位坐下时还不忘给了旁边陈佳恩一个嫌弃的眼神。
“这样怎么了,这一屋子东西摆出来还不是给人看的嘛。”陈佳恩才不在乎他什么表情呢。
聚在一起的一桌人基本上都是已经在晚归待了好几年的元老级人物,像向欢的师傅何洁从晚归还没成型的时候就在了,连谢斯南都偶尔和他们一起打趣,说晚归看起来真正的老板是他才对。
向欢向来知道晚归对师傅来说的意义,一众人吃完饭就开始了饭后的谈资。她看了眼旁边此时喝的脸有点红红的中年人,对面的秦婉还不停的给何洁劝酒。
“婉姐,也给我试试酒量呗,我觉得我最近应该是涨了不少。”向欢话刚说完,旁边的何洁就不满道,“你一个小丫头的喝这么多酒干嘛,师傅还差你顶的那几杯酒?”
向欢有些无奈,她确实目的是希望何洁少喝点。
对面的秦婉受不了这两人的墨迹,“我说你两位都是做调酒师的,不会还要差我这个管人的几杯酒吧。”
秦婉这酒量饶是常年混迹酒吧的都比不来,一般酒吧里小到用人,大到闹事的事都是她在管。没点真功夫在这里头还真不好混。
“何洁我俩来,别想让小欢给你挡酒。”
这边的一群人闹着,那边的一群人吃着,房间内的落地窗外是京华市最繁华的夜景。
高楼上的LED屏此时正显示着某位正当红女演员的照片。不是商务广告,更像是为了展示那女演员惊天美貌的安利。
玻璃将外面的喧嚣隔绝,房间内暖黄的水晶吊灯下一张巨大的红木圆形餐桌。
“宋总,今天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聚在一起,不得不说,这酒店确实气派啊。”
“哪里哪里。”宋延耀谦虚的道,“郑总要是喜欢,以后这还不是当自己家一样随便来。”
这一句话明里暗里可含着不少东西,宋辞砚被抓过来坐在座位上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两人一来一往的虚伪,起身就要走。
林淑容看状脸上担忧小声喊道,“小砚,今天听话一些好不好,你要是走了你爸又得生气了。”
“我管他。”宋辞砚丢下这句就要走。手腕突然被股轻柔的力量拉住,他皱着眉就要隔开,余光撇到那截清冷的手腕,仿佛按下暂定键一般,动作又顿住。
“阿砚,坐下先吃完饭。”女人清透的声线传来,宋辞砚咬了口嘴边细肉,最终还是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旁边的林淑容看到他坐下后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他姐管得住他。
宋玥雯给她妈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林淑容露出笑容,越发觉得还是自己这个女儿让人安心。
两家人的父亲在餐桌上聊着生意上的事,两一边的女士则是聊的琐事。
“可惜今天云舒不在,不然俩孩子早些见上面,也好培养培养感情。”郑太太笑着说道,随后叹口气。
“没事,年轻人嘛,共同话题多,熟得快。”林淑容倒是不觉得这俩孩子没时间培养感情。“再说了,感情结了婚之后也可以慢慢培养。”
听了这话的郑太太连忙回道,“也是也是,日子还长。”
两人的交谈声在男人们的音量之下,但是坐得近的宋玥雯和宋辞砚也还是能够听得清。
宋玥雯没有说话,举止间依然优雅,小口的尝着菜品,偶尔太太们的话题扯到她身上,她便回个礼貌性的微笑。
至于宋辞砚也不知道对她们的话听没听进去,随意吃了两口便拿着个手机一直看着,手指间没有目标的滑动,也不知道是在等谁的消息。
几人的交谈越发顺畅,满意的笑声时不时的能捶打鼓膜,传进耳里。大约是终于坐不住了,手机一关,宋辞砚一起身便对上了宋玥雯的眼神。
“出去抽根烟。”
宋玥雯移开眼,没拦他。
走廊上铺着深棕色的厚绒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脚步声,只有轻微的微陷感。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不是鞋底蹭上地毯的声音,而是金属撞上硬质鞋底的脆响。
几秒的安静,随之响起来一道柔声,“先生,不好意思能抬下脚吗?您不小心踩到我的东西了。”
地毯上那只球鞋的主人丝毫未动,向欢只好抬起头再说一遍。
“不好意思,您。”声音戛然而止,淹没在两人上下对视的洪流中。空气中又是闻针可落。
男人微微挑眉,半撩着眼帘,嘴角似乎绪着丝若有的笑意,看着蹲在地上的向欢。
大概是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他,女生眼睛里的怔愣明显,大大的眸子里像是含着一潭冬眠的湖水。
宋辞砚叹气的“啧”了一声,得,看见他就这个反应。每次李俊欤那小屁孩往那一坐,笑得就跟朵花一样。
向欢抿了抿嘴,缓缓起身。
宋辞砚正了正身,目光随着人的起身上移然后又顺着落下,看见她伸出一只净白的小手指着他的脚下。
“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哦。”
对于他的无动于衷,向欢好看的眉目间微微蹙起。
“来这干什么?”
向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聚餐。”
“聚餐在这?”
她忽略他口中带着阴阳的语气,“老板有钱不行吗。”
像是知道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他,而是一直盯着他脚下。
然后前面那个比她高了一个多头的身子在她面前蹲下,上下位的换置在外看来,一下让两人间的主位颠倒。
宋辞砚移开脚,弯腰捡起深色地毯上的那只沾着点灰的银色耳环。
“这个?”
向欢点点头,生出一只白净的手心,“谢谢。”
宋辞砚看了眼她的手,再看自己手上不知道被踩过多少次的耳环,“谢道得这么快。”他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给你。”
“可这是我的。”向欢不能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这是你的,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似乎是没想道他会有这无赖的行为,女生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潭湖水一下苏醒了过来,像是石子砸进水里,荡起阵阵涟漪。他也不缺这个耳环吧。但是她知道跟无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换种方式。
“这耳环又不值钱,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向欢看清了,连上面的珍珠都掉了。此时一分两物的在男生的手上显得格外滑稽。
她不自觉的摸上耳朵上的另外一只,这对耳环是向愉送给她的,确实不怎么值钱,但是她知道这也一定是妹妹攒了好久的钱才送给她的。
平时她也舍不得戴,但是最近向愉要放假回来了,她想戴上它向愉看见也会开心,当然自己也开心。
“既然你也说没什么用,那就丢了呗。”男生语气里丝毫不在意。
“不行!”向欢也难得正色,严肃的说。
宋辞砚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行了,我踩坏了,赔你一对新的行了吧。”说完就去拉过向欢的手腕往外走。
这语气弄得好像是她非要缠着他赔偿一样。
“不要,我只要我的。”见向欢不动,宋辞砚难得停下来好声好气的说,“给你把这个修好行了吧,小祖宗。”
向欢被他这一句小祖宗惊得不行,动作有些慌乱,又被人抓着手挣不开,连忙左右看了看,“你乱喊什么呢。”
最后那只银圈耳环连通掉了的珍珠一齐被收进了宋辞砚的外套口袋里,加上向欢也确实想把耳环修好,稀里糊涂的就上了男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