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刚停好车，对面车位上也紧跟着来了辆路虎，他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坐着谁。
“昭昭，你等一下，我和你说件事。”，林棋解了安全带，却没有开门下去。
“嗯，你说吧。”
“你待会儿别让对面的人跟你上去，他要是纠缠你，你就先走，我在后面挡他。知道吧，昭昭？”
林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李昭昭的回答，扭头就看到她盯着对面出现的人影，两只眼睛看得认真。
“昭昭？”，林棋不可置信地喊她，“你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
“听到了。”，李昭昭的回答显得很冷静，“小棋哥，陈帆一不是坏人，我也不想因为买房子的事情避开他。”
陈帆一不声不响地买下春和景苑的房子，这在林棋眼里实在是诡异到家了，谁家泡妞这样砸钱啊？反正林棋身边的富二代不这样，反倒是法治栏目里的案情回顾里能看见这种人，最后出来的调查结果通常会显示，此人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林棋摸着脑袋，感觉头上又长出了一只辫子，哦，还是古早年间的太监样式。
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棋转过身子，摆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腹稿都密密麻麻地挤成了一堆。
“昭昭啊，我跟你——”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林棋刚开口的起势。
陈帆一等了一阵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林棋不爽，看见李昭昭按下车窗和边上那厮说话更不爽了。
“你不是说明天才有空吗？”
“提前忙完我就顺路过来了，你要把这边的东西拿过去？”
陈帆一没有刻意压着声音，空间不大，林棋能听清那两人的对话。
“昭昭，你先上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林棋瞥着陈帆一，脸上都是提防。
李昭昭下了车，但没有立即上去，也没有再和陈帆一多说，扣着指甲犹豫了几秒，最后径直朝林棋走去。
“小棋哥，我先和他上去，你不要担心。”，李昭昭知道林棋在想什么，补充道，“他和方綦不一样。”
提到方綦，林棋又多看了李昭昭两眼，希望她是真的能吸取教训，又怕她教训吸多了影响生活。
方綦就是李昭昭高中谈的小男友，□□未遂的市优秀青少年，人模狗样的东西。当初被林棋发现两人早恋的时候，李昭昭也是像这样梗着脖子不肯退步的，她那时候还要更倔一些，完全懒得和林棋说话。
“我停好车就上来，很快。”，林棋泄了气，没有李爷爷，谁还能治李昭昭啊。
李昭昭往回走的时候，甚至不用再多说一句，陈帆一已经自动跟到她身后了。
林棋都没眼看，要是陈帆一是个有尾巴的非人生物，说不定身后扇起的风能把昭昭吹倒。
身边没有林棋的时候，李昭昭脸上的冷静和从容也慢慢地往下掉了，落在脚上，步伐沉重地向前走。
越靠近那间房子，李昭昭就越紧张，她还是有些怕。
“昭昭，需要我先进去把客厅的东西收拾好吗？”，陈帆一就跟在李昭昭身后，看着她绷起的肩膀一次次起伏。
李昭昭摇头，声音紧颤道，“你和我一起进去就够了。”
如果李昭昭需要有人陪着，那陈帆一会比林棋更合适，因为李昭昭不用再分出一半的精力去伪装，不用去解释她为什么会害怕一袋装着泥土的黑色塑料袋。
陈帆一上前一步，按住李昭昭的肩膀，轻缓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好，我陪你一起，收拾完东西，我们就去吃饭。”
这几句话，勾起了李昭昭的期待，她其实是喜欢和他一起吃饭的，如果陈帆一对她没有那种喜欢的话。
李昭昭屏息，打开了两道门。
客厅还是和离开前一样，沙发上安静地躺着李昭昭落下的拖鞋，前面的灰色瓷砖上放着一袋鼓鼓囊囊的袋子，周围有掉落的泥点和一盆翠绿的君子兰。
“昭昭，那盆君子兰你还想要养吗？要不要带它回春和景苑？”
李昭昭顺着陈帆一的话，把视线集中在随风晃动的君子兰身上，想象着它在家里的样子。
君子兰不难养，开花的时候也很好看，她应该是可以继续照顾它的吧，李昭昭还没有想好。
“我不知道……”，李昭昭再开口时，话里隐约又带上了哭腔。
那一袋黑土就放在她和君子兰中间，她得拿起它才能继续养那盆君子兰，要是她连这都不能确定，就不能答应陈帆一。
李昭昭蹲下身子，咬牙伸出右手，想要抓起那个黑色袋子。
“嗬——嗬——”
李昭昭陡然收回了手，捂着眼睛不住地喘气，刚刚，她的手好像摸到了一股热气，又热又潮。
“昭昭，看着我！”，陈帆一捏着李昭昭附在脸上的双手，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
“看看我，像你之前那样抓着我的手臂，昭昭，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李昭昭被陈帆一拉到怀里，眼前是他的手臂，横在李昭昭面前，只要她伸手就能抓住。
脸上的双手都被陈帆一拉开了，眼眶里湿气弥漫，李昭昭只是被吓到了，还没有完全被恐惧包裹。
陈帆一握着李昭昭的手心，把它放到自己的小臂上，带着那双手不断向前移动。
陈帆一抓上黑色塑料袋一角的时候，手臂上的痛觉也从皮肤上传了过来，不过这尖刺的痛意只持续了几秒。
李昭昭不知不觉地松了手上的力气，手指顺着陈帆一的手臂向前爬动，她还在努力向它靠近。
指尖触到那层薄薄的塑料时，李昭昭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恐惧的怯意。
“昭昭，可以先抓着我的手。”，这回，陈帆一没有再上手了，他等昭昭自己恢复勇气。
细白的手指滑到陈帆一的指尖上，隔着三个修长的指头抓着塑料袋的一角，可李昭昭没有停。
虽然速度缓慢，可李昭昭仍在继续，她的勇气在积蓄，一点一点推着她往前走。
李昭昭可以慢，但不敢停下，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停下就会失败，会再也没有继续的力气。”，她身上总是悬着要一口气把一条路走到底的压力。
“昭昭~”，陈帆一轻松地笑了，“你抓住它了。”
“嗯，我可以继续养君子兰了。”，李昭昭看着手里的袋子，说得很轻。
李昭昭身上的担子一下松了很多，手上的袋子一下子从恐惧的载体变成了一把剪子，她抓在手里，心理踏实了很多。
林棋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昭昭拎着垃圾袋往纸箱子里扔，陈帆一站在客厅看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就来气。
“昭昭，你有哪些要拿的，我和你去装起来。”，林棋故意无视客厅中央的人，朝李昭昭走去。
“东西都在卧室，很少。”，李昭昭脸上扬着清浅的笑意。
孤零零的土壤上突然长出一棵小嫩芽，是春风吹拂带来了种子，还是连日干旱的荒壤终于等来了一场温和的细雨？
“……”，林棋愣在李昭昭身边，脑子想着要怎么扼杀这颗邪恶的坏种？不过，这真的是一颗坏种吗？
李昭昭的东西确实很少，仔细装完，时间也才刚到五点。
打听到陈帆一和李昭昭要去出去吃晚饭，林棋也揉着手腕说要一起，笑得藏刀地站在两人中间。
陈帆一没让林棋知道他明天还来的事，直觉告诉他，林棋现在对他的防备已经达到顶峰了。
最后，三个人还是回到李昭昭家里，一起解决中午林棋带来的那一大包药膳和熟菜。
里面装着两瓶林阿姨做的药酒，度数不低，里面的料很足，林叔叔一天也只能喝一小杯。
林棋自然地略过那两瓶滋补良药，挑出一些存不久的荤肉，把李昭昭推出厨房后就把剩下的唯一一个壮丁也邀请进去了。
笑话，林棋恨不得让李昭昭离陈帆一远点，怎么可能放他俩在客厅多待。
林棋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带走了厨房里的宁静。
擦干手上的水渍后，林棋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帆一问道，“这房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这是我和昭昭的事情。”，陈帆一已经很含蓄了。
“她才毕业工作多久，身上没什么钱，你要是想骗钱的话得换个人了。”，林棋老早就怀疑陈帆一说的工作了。
“我不骗钱。”
“哦，那就是想骗人咯？这就更难了啊，李昭昭聪明又谨慎，我也不会放任你在她身边游荡，你还是早点放弃算了。”
“这是我和昭昭的事，她没有和你说我们之间的事，就说明她有自己的打算，你为什么要替她赶人呢？”，陈帆一放下手里的盘子，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
陈帆一知道林棋和昭昭的关系，他不想让昭昭为难，但林棋话里话外的揣测还是让他很不爽。
他行得正，坐得端，脾气也没好到站着任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呵~”，林棋嗤笑道，“为什么？就算是喜欢李昭昭，可你才认识她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这点感情够你花上千万来买一座不住的房子？”
林棋没找人查过陈帆一的身份，主要还是来不及，前一天刚知道他把房子卖给李昭昭，后一天就撞见他出现在这附近。
“我钱多，就喜欢花在昭昭身上，爱信不信。”，陈帆一不想解释，反正收益人是李昭昭，又不是林棋。
陈帆一说完这句话，正好捞出锅里煮好的卤肉，装进盘子里后就要出去。
“等等——”
林棋喊住即将跨出去的人，皱着眉头道，“你还没和李昭昭签合同吧？”
陈帆一的脚步顿住了，“和你没关系。”
他停下只是为了腾手开门，和林棋没有半点关系，门一开就直接端着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