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队里，陈帆一有时候要后半夜才能摸到手机，有时候一天到头也不见得有休息的时候，和李昭昭的交流中，也总是以简短的文字居多。

    日子一天天地往后走，忙也走，悠闲也走。

    陈帆一只有忙里偷闲的时候，才能有在时间缝隙中停下匆匆脚步的片刻。

    坐在车里翻看李昭昭发来的消息时，一般是他连轴转了一天一夜后，或者和同事一起前往下一个地点的路上。

    对陈帆一来说，时间总是不够用，很多想说的话也被挤得都连不到一块儿，白天说一句，晚上说一句。

    手机两端的沟通总是隔着不规律的时差，连同陈帆一心里的各种惦记一起，搅和得稀烂。

    说好的一个星期后回来，可陈帆一在手机上看了多日的照片，再次看见实实在在的李昭昭时，却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为了追查拐卖团伙，他们日夜颠倒地忙了一个月，至今，也还没到收尾的阶段。

    “嘟——”，门铃响了两声。

    陈帆一在门前等了又等，急匆匆地换了衣服从队里过来，早上才刮过一次的胡子，现在又冒出刺茬了，精致凌厉的脸庞上多了几分仓促和憔悴。

    “陈帆一，我刚刚在给君子兰浇水。”，李昭昭的头发低垂地挽在耳边，手里还提着一个黄色的小水壶。

    “好，我知道。”，陈帆一伸手接过水壶，站在门边牵着李昭昭的手往里走。

    从门口走到客厅沙发的那一小段路上，陈帆一温和又紧凑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全都和这次突然出现的见面毫不相干。

    “昭昭，你和林棋爸爸下象棋那天，林棋做的糕点好吃吗”

    李昭昭回想了一下，发现那至少是上个星期前的事了，虽然不知道陈帆一的用意，但她还是愿意回答的，“好吃，不过吃了两块就容易腻了。”

    陈帆一蓦然一笑，循循问着，“你前两天译稿子的时候呢，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吃了，只是没有来得及拍照。”

    “好的。”，陈帆一往前坐了点儿，继续柔声问道，“那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也不听我的电话，为什么？”

    最后一句“为什么”，陈帆一问得颇有些委屈，他好不容易提前赶完了工作，结果却发现李昭昭不理他了。

    李昭昭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稍稍使了一点儿劲就把手从陈帆一掌心里抽出来了，他握得很轻。

    “你等等我。”，李珍珍李昭昭说完便转身离开，往餐厅的方向走，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黑屏的手机。

    “它昨天晚上坏了，我打算下午再拿去修的。而且……陈帆一，我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李昭昭把裂了屏的手机放在两人中间，上面有一道曲折的白线从左上蜿蜒到正中间，像棵四处开枝散叶的歪脖子树。

    “那下午我和你一起去修吧，之后就去外面吃晚饭怎么样？”，陈帆一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又问道，“昭昭，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李昭昭看着前面的脑袋，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虽然两人的信息不同步，但陈帆一总会在后期找时间回应李昭昭的每一句话。

    有一天下午阳光正好时，李昭昭心血来潮给君子兰拍过一张照片，不是浇水记录，只是单纯的一次分享。

    等到第二天起床时，李昭昭才从手机上看到突然多出的十来条消息，都是陈帆一夜里发来的，从凌晨两点，断断续续地发到早晨六点。

    陈帆一的话似乎总是很多，李昭昭想到那些跳了好几页聊天界面的回复，她好像还真没有什么需要问的。

    想到这些，李昭昭忽然错愕地反应过来，问道，“是我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所以你刚刚才问那些问题的，是不是啊，陈帆一？”

    李昭昭原以为两人只是打卡式的闲聊，毕竟他忙成那样，而自己给他发的也大多是吃饭、睡觉、君子兰。

    这些内容都之前和陈帆一约定好了才有的，李昭昭尽量每天按时发。少有的一次例外，也不过是一张君子兰，甚至没有多余的描述。

    “嗯～”，陈帆一点了点头，看着李昭昭的眼睛，又略微地摇了下脑袋，“也不全是。”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李昭昭不解地看着他，那眼神落在陈帆一眼中，是很可爱的。想要追究，又能强耐着心性等着，反正她知道陈帆一总会告诉她，眼睛里傲娇地闪着矜持和自信的微光。

    陈帆一的目光黏在那双眼眸上，很难移开视线，昭昭好像还没发现自己身上又重新亮起的那簇微弱的光。

    一个月的时间，住在春和景苑的李昭昭和住在梨安花园的李昭昭，两者间的差别很大，大到陈帆一仅通过手机里的聊天信息就可以感受出来。

    生活在这里的李昭昭，多了很多活力，陈帆一从每日的照片和文字上就能看见其中变化。

    陈帆一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她偶尔会早起煮早餐，一周有两到三天会被林妈妈叫去吃晚餐，到君子兰底下的厚实书籍被换成了一个小架子……他看见照片里的气息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越是明显得感受到李昭昭的不同，陈帆一就越加难耐地想要靠近她，照片和文字的延伸空间总是有限，他想看见实实在在的李昭昭。

    而且，与李昭昭愈加生动的生活相比，陈帆一的这一个月，属实是有些折磨人了。没日没夜的警惕和筛查，有大量的信息数据需要比对和核实，他们紧张的工作战线拉了一个月。

    总而言之就是，身体和心里都在强烈地诉说着，他需要见到李昭昭。

    “昭昭，我想你了，想知道你这些天的情况，也想和你说说话。”，窗外的太阳暖洋洋的，陈帆一的嗓子也是，温和地往李昭昭的方向洒落。

    太想她了，以至于陈帆一从下车起就忍不住雀跃，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需要多说几句话来缓解内心的渴望。

    陈帆一在门口看到李昭昭的那一刻，就想抱她了。

    他在门边最先伸出的手，其实是想把人拥到怀里的，直到陈帆一看见她眼里的疑惑，才恍然回神，转了个弯，接过她手上的喷壶。

    陈帆一在想抱她和想聊天之间艰难取舍，犹豫了一秒后，才择后者以慰藉饥渴的思念。

    天知道，他多想两个都要啊，简直要憋疯了！

    “陈帆一，我们商量一件事吧。”，李昭昭正色道。

    李昭昭说得每一个字都很慎重，以至于连陈帆一也忍不住惴惴地坐直了身子。

    “什么事？”，陈帆一问道。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李昭昭的指尖触到两人中间的手机，佯装镇静地问道，“你还喜欢我，不是吗？”

    “昭昭，你，是认真的，还是……”，陈帆一突然收了声，目光从李昭昭的脸上跳到君子兰，阳台，沙发，君子兰……

    陈帆一胸口起伏得厉害，几个无意识的深呼吸连贯下来，也依然没能拉回他那颗恍若得了癫痫的心脏。

    “昭昭，昭昭。”

    陈帆一越过李昭昭，看向她身后的棕红色皮革，不留余地地逼近她，两人的背影几乎重叠着。

    “昭昭，就算刚刚是开玩笑的也没用了，说出来了就得来真的……”，陈帆一咬牙切齿地说着，语气听起来倒是难得刚硬。

    “……”

    听不到李昭昭的回应，陈帆一又难耐起来，生怕她反悔。

    “昭昭，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再说说。”，陈帆一瞬间软了嗓声，低低地哄着李昭昭。

    李昭昭在陈帆一怀里抬高了脑袋，他手上力气不大，但，贴得又太近了。

    这个时候，李昭昭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怎么回应他，而是敏锐地抓住了他心里的期待和不可置信。

    就像李昭昭当初隐约察觉出陈帆一眼里的喜欢一样，她现在也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他的脆弱。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感情，李昭昭就不会再犹犹豫豫了，好不容易能看到一条可以放心走的路，她想心无旁骛地先走出一段再说。

    所以，就算面前的空气被陈帆一挤得流通不畅，李昭昭也没有把他往外推，或者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李昭昭只是伸长了脖子，安稳地留在原地找一个舒服的喘气方式。

    “我说，我们可以在一起，试着一起交往。”，李昭昭顺从地又说了一遍。

    可能是心里已经反反复复地预想了很多遍，此刻的李昭昭看起来并不像陈帆一那样激动，包容地看着陈帆一近在眼前的耳垂。

    她也只能看见那片薄薄的耳垂了，视线都被陈帆一宽阔的肩膀遮挡了，连上面的脸也看不到。

    陈帆一的情绪比她想象的还要稳定一点，不过，这兴奋持续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吧？

    李昭昭叹了口气，她的脖子有些酸了……想推开他。

    “陈帆一，你，你要不要喝杯茶？”，李昭昭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从陈帆一肩上拐了出来，听起来有些别扭。

    “昭昭~”，他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又回了一句，两人耳边都是“昭昭”。

    算了，陈帆一好像还在兴奋着。

    李昭昭抿唇歪了下脑袋，耳边的声音总带着一阵阵温热的气流，生出一片细细的痒。

    “十，九，八，七……”，李昭昭心里默默数着，等数到一就让他松开。

    因为李昭昭快受不了耳边的痒了，“四，三——”

    “嘭——”，沙发上传来一声不可忽视的声响，是骨肉相撞的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