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路留再怎么不情愿,陪孟明绯吃完一顿午饭后,他还是按时到家了。大概,这就是在家门口上大学所带来的甜蜜困扰吧。
熟悉的地铁、熟悉的街道,比去游乐园还方便的直达地铁,路留下车时,一集20多分钟的动漫都还没播完。他想,他可能这辈都没机会体验那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了。
今天是周末,又赶上中秋这个大节日,地铁里挤满了乌泱乌泱的人。
路留逆着人流,走向最偏僻的小出站口,准备爬楼梯上去。因为过于优越的身高和长腿比例,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或直白或隐晦的注目礼,他眉心微皱,抬手压了压帽檐,将大半张脸都掩在了阴影里。
出了地铁,午后燥热的空气携带着聒噪的蝉鸣一起涌来,路留加快步伐本想直接回家,但走了几步又拐进对面的理发店,剪完头发他又逛了逛超市。
一小时后,路留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推开家门,人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堪称诡异的食物味道,有点酸,有点辣,但又隐约夹杂着一丝肉香,估计是路妈妈又在折腾什么“创新”料理。
他换好拖鞋,把书包随手丢在沙发上,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对着二楼方向喊了一嗓子,“路重雪,下来吃零食了。”
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身前身后传来三道不同回应。
“路留回来了?快来尝尝我新炸得酸辣口味四喜丸子……”这是系着围裙,举着锅铲,兴冲冲迎上来的路妈。
“我来了!哥哥,你买黄瓜味薯片了吗?”这是趿拉着拖鞋,恨不得直接从二楼飞下来的路重雪。
“哟,你这头发剪得,出去都能吓哭小孩了。”这是举着水壶,正要去阳台给仙人掌浇水的路爸。
三个人,六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路留身上。
路留:“......”
路留喝水的动作顿在半空,他眨眨眼,一脸无辜,“你们一起说话,我要先回谁?”
“哥哥,别管他们。”路重雪一个箭步冲到沙发上,头上两个圆鼓鼓的丸子也跟着晃了晃,她笑嘻嘻地扒拉开零食袋,语气兴奋道:“我看看你买什么好吃的啦……”
“路重雪!”路妈妈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动作,没好气地教训道:“哥哥回来你问好了吗?这么没礼貌,就知道吃。”
“妈……”路重雪撇撇嘴,最终还是屈服在长辈的怒视下,转头面向路留小声道:“哥你回来了。”
“嗯。”路留抬手揉了揉她的丸子头,选了几种不怎么饱腹的零食递过去,轻声叮嘱道:“先吃这些吧,等会要吃晚饭,不能吃太多。”
见她乖顺地点头,拿着吃的坐到沙发一角,路留才转身看向路妈妈。
他摘下棒球帽,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无奈,“妈,都说多遍了,在自己家没必要这样。”
“重雪都被吓着了。”
“行了,多大点事。”路爸爸放下水壶,走了过来,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路妈妈的手臂,拉着她回了厨房,走了几步后又转身看向路留,“这么热的天,你先去屋里歇会吧,等会吃饭喊你。”
“嗯。”
路留应了声,慢吞吞地走进卧室。门一关,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他捞起一旁的抱枕揣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表面柔软的绒毛,漆黑的双眼直直看向天花板,放空大脑,任由思绪飘散。
这是他在家的常态。
一个竭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透明人。
——
路留的生长环境有点复杂,他自三岁起就跟爷爷生活,爸妈常年在外,一年不过回来两三次,是个非常标准的留守儿童。
但路爷爷是个开朗又富有童心的小老头,跟他一起生活,并未让路留的童年产生多少情感上的缺失。
他小时也淘气爱闹,会大半年的攒零花钱买变形金刚和小人书,会跟着邻居家孩子招猫逗狗,撒欢了跑。
除了偶尔学校举行亲子活动,别的小朋友都是爸妈齐上阵,只有他牵着满头白发的爷爷,每跑几步都要停下来喘一喘,从未得过第一名。
小时候路留也曾问过爷爷,为什么同学的爸妈都在身边,只有他爸妈不行?
爷爷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大手,将小路留抱在怀里,低声哄道:“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忙,等爸爸妈妈工作结束,就会接你回去了。”
“爷爷走吗?”路留歪着头,看向爷爷的眼神懵懂又天真,直到爷爷长久的沉默,让他本能感到恐慌,着急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不要爸爸妈妈也行。”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爷爷佯装恼怒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可手还没落下又转而将人搂得更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路留慢慢长成了大路留。
在周边大人若有似无的怜悯目光和唏嘘中,十岁的路留终于意识到,他好像真的等不到爸爸妈妈来接他了。
原来,他们早就离婚了。
他们的离婚手续办得干脆利落,没有财产分割、没有情感拉扯,一切结束得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风。除了路留,什么都没被留下。
得知这个消息那天,路留避开爷爷,第一次单独给爸妈分别打了通电话。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他就是想确认下自己现在到底是跟谁。
毕竟,五年过去了,他谁也没等到。
结果显而易见,他当然是跟爸爸的。
妈妈在电话里笑着对他说:“路留,你十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过去七年我没有多爱你,往后余生,我也不用你爱我。爷爷对你很好,长大了记得好好孝顺他。”
“至于我们……母子缘浅,以后就不再见了。”
“妈妈……”
十岁的路留睁大眼睛,无声望着窗外刺目的烈阳,直到眼眶发酸,长睫微微一颤,那双漆黑的眼睛才氤氲起一层轻纱似的雾气。
他攥着听筒,像是小时候去游乐园,怕被挤丢了紧紧拉着妈妈的手那样,用尽了全身力气,“所以,你不想要我吗?”
听筒对面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路留哽了一下,他咽下那些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的疑问,垂眸看向脚下斑驳的青石板,平静道:“我知道了。”
而后,平静地挂掉了与妈妈的最后一通电话。
他想,也不过如此。
没有爸妈,也不过如此。
他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一年后,路爸爸终于回来接路留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位陌生阿姨,也就是如今的路妈妈。
路留原本是不愿跟他走的,但他要上初中了,老家的教育资源太差,路爷爷的身体也越发不好,没有精力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和学习。
刚刚十二岁的孩子没有话语权,路留只能跟着爸爸回到中淮,但他没有住进那个新家,而是选择了住校,保留着最后一丝属于他的倔强。
又一年,路重雪出生了。
路爸爸也不再全国各地到处跑,也许是前一段失败的婚姻给予的启示,让他更注重家庭的和谐与稳定。
他想起了这个游离在外的孩子,开始频繁催促路留回家,也经常一家三口组团找他吃饭。又有路妈妈不厌其烦地从中斡旋,父子俩的关系也渐渐缓和。
新家有爸爸、妈妈、妹妹,还有一只猫和一条狗。
路爸在书房处理工作,路妈带着妹妹在客厅追剧,厨房里煮着鸡汤的砂锅沸腾冒泡,新换得四件套散发着属于阳光的柔软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路留儿时做过得最美梦境。他本该阖上双眼,任由自己坠落其中,接受这梦寐以求的幸福家庭。
可偏偏,他又那么清醒,清醒得意识到这不属于他。
这个家很好,但不属于他。
他也曾问过自己,爸爸没有亏待过他,新妈妈也没有苛责过他,妹妹更是从小粘着他,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是不行,过于周全的礼数、贴心的关怀、富裕的金钱,甚至是路妈对他的刻意偏袒,处处都好,但又处处让他如鲠在喉。
他游离在这个家之外,日复一日,从未扎根。
他想,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
——
周日上午,路爸和路妈忙着准备中秋家宴,带孩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路留头上。
幸而,路重雪不是什么难搞的小孩,只要带她去逛超市,再买点零食和洋娃娃,她就能自己玩一上午。
节日的超市果然人山人海,推车碰撞声、促销喇叭声、小孩哭闹声混作一团。
路留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路重雪。小姑娘腿短,被人流裹挟着,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她攥着路留的衣角,哼哼唧唧地发起抗议,“哥!你慢点,我追不上了!”
眼看着周边的人越来越多,路留干脆拎着她的领子,把人放进了小推车。
“坐稳了。”他叮嘱一声,仗着身高腿长,推着车灵活地在人缝中穿梭,目标明确地杀向零食区,对着花花绿绿的满墙零食,豪迈挥手,“挑吧,今天哥哥请你。”
“哇!谢谢哥哥!”路重雪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小车里爬出来,火急火燎的模样看得路留直发笑,两个人随即开始扫荡零食区。
路重雪因为嗜糖,乳牙被蛀了几颗,路妈妈近期管她吃零食管得很严,所以即便哥哥说了放开拿,她也只挑了五六样,就这还心惊胆战的怕妈妈生气。
她刚准备跟哥哥撒撒娇,让他帮忙劝妈妈,然而一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自家哥哥根本没有任何纠结,正以一种堪称“扫荡”的姿态,不停地往车里扔东西。薯片、巧克力、软糖、坚果、辣条…….很快就在车里堆起一座小山,而且他还在继续。
“哥哥!”路重雪急得跳脚,小脸都憋红了,赶紧拉住路留的手,“停下停下!你买太多了!妈妈看到会骂死我们的。”
路留这才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妹妹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蹲下身,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温声解释道:“没事。我这些是要送人的。”
他把妹妹往旁边挪了挪,让她站到不挡道的位置,自己又拿起两包棉花糖扔进车里。
“送人?”路重雪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那一车几乎要溢出来的零食,嘴巴震惊地张成了“O”,“这么多都送人?送谁啊?”
“这个嘛……”
路留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回头对上妹妹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弧度,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许多。
他伸出食指竖在唇边,神秘兮兮道:“是秘密。”
“连我也不能听吗?”
“不能。”路留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语气带着点调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几个小伙伴都喊你‘小告状精’,我说了你肯定会告诉妈。”
“我才不是告状精。”路重雪撅着嘴,气鼓鼓地反驳道。
见路留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松开抱着哥哥腿的手,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示意路留弯腰,用自以为小声的气音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给漂亮小姐姐的。对不对?”
路留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懂得还挺多?谁教你的?”
“这还用教?”路重雪叉着小腰,一脸倨傲,“我们幼儿园的小男孩给喜欢的小女孩送糖果和贴纸的时候都这样。”
“偷偷摸摸的,我见多了!”
看着路重雪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路留心底一片柔软。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购物车。
那盒抹茶巧克力棒,在她书包里见过;独立包装的坚果,课间见她吃过;还有印着卡通图案的果汁软糖,味道是她喜欢的……每一样,都带着他隐秘的小心思。
“那你可真厉害。”路留不甚走心地恭维了妹妹一声,嘴角却噙着一抹温柔而明亮的笑。
——
提着两大袋沉甸甸的零食,路留和妹妹刚踏进玄关,就迎面撞上了路妈妈的“核善”目光。
“路留!路重雪!”路妈妈双手叉腰,视线死死盯着兄妹俩手里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咬牙道:“跟你说了多少次,零食别买那么多!牙还要不要了?”
“还有你!”路妈妈顿了顿,火力紧接着转向路留,“买这么多甜的,你自己吃?”
路重雪立刻缩到哥哥背后,小脸皱成一团,路留也下意识地想把那袋明显“超标”的零食往身后藏,可惜体积太大,无处遁形。
不仅没逃过这顿骂,兄妹俩还各领了一顿罚。
路重雪被罚抄写30个汉字,小嘴撅得能挂油瓶。路留则被指派到厨房外的操作台前,面对一大袋表皮粗糙、个头饱满的核桃。
“喏,把这些烤了。你爸特意去乡下弄的野生核桃,听说补脑效果好。”路妈妈匆匆交代完,又赶紧回厨房看她煨着的汤,临进门还不忘转身叮嘱他,“低火,三五分钟就行,别烤糊了。”
“哦。”路留乖乖点头。
等路妈妈走了,他又好奇地掏出一个掂了掂,入手沉甸甸,还带股野生果实特有的涩感。
随后,就搬了把小凳子,老老实实坐到微波炉前烤核桃了。
很快,客厅里弥漫起一股野生核桃被烘烤后的特别香气。
路留拿出几个被烤好的,放在手心晾凉,他深嗅一口,感叹道:这香气闻着还挺诱人的。
他索性加大“生产”力度,没一会就在餐桌上堆起了座核桃小山。
看着自己的丰硕“战果”,路留心思微动,心想这么多,路重雪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他也不太爱吃坚果。不如……带给孟明绯吧!
她最近被微积分折磨得够呛,急需补补脑。
说干就干,路留找了个干净的食品袋,开始仔细挑选个头饱满、烤得均匀的核桃往里面装。装着装着,他的动作忽然顿住——核桃壳这么硬,表面又光滑无缝的,她吃起来估计挺费劲,难道要跟自己一样丢地上用板凳砸?
别再崩坏了。
想到那个画面,路留“扑哧”一下笑出声,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小巧的老虎钳,小心翼翼地将钳口对准了核桃中间,手腕稳稳发力——
“咔哒!”
坚硬的核桃壳应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饱满的果仁。
路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极富耐心地将准备给孟明绯的那份都夹了一遍。
等他做完这些,时间已经滑向了上午九点。
【她应该起床了吧?】
路留心里想着,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房间,他拿出手机,刚点开微信,就看到孟明绯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第一次独身在外过中秋。[月亮]】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看得路留心口一酸。想到孟明绯独自在宿舍过中秋,也不知道中午能吃什么饭,心中就涌现一股想要赶紧回去见她的冲动。
几乎没有犹豫,他果断放弃打字,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喂?”
熟悉的声音先一步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晨起的微哑。
紧接着,屏幕亮起,孟明绯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她微仰着头,素净的面容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当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隔着屏幕望来时,路留感觉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先是猛地一窒,随即又开始毫无章法地激烈跳动起来。
他压下眼底翻涌的思念和渴望,努力让嘴角扬起一个热烈又明朗的笑,“中秋快乐!孟同学!”语气是刻意放大的轻快,试图驱散心底那点不为人知的慌和乱。
“中秋快乐。” 孟明绯也跟着弯起唇角,眼底荡开温和笑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两小时,直到孟明绯要下楼吃午饭,路留才恋恋不舍地应了一声,像被抽走了魂似的,连头发丝都低落起来。
“晚上回学校就能见面了呀。”孟明绯隔空点了点他的脸,轻声安抚道。
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极其自然的亲昵,让路留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少男心再次狂跳起来。
孟明绯释放的信号很清晰,几乎把对路留了回应放在了明处——她期待和他见面,她愿意在现实中和他延续此刻的亲近。
这个认知像一碗滚烫的糖浆,瞬间包裹住了路留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不仅甜得发胀,更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连午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路爸可能是商务饭局吃太多,平常一日三餐还好,一旦赶上什么节日、纪念日,动筷前必定先来一番开场白。在坐成员,有一算一,连上幼儿园的路重雪也不例外,都得被单独cue一遍。
路留本就心急,眼下更没心情遵守这模式化的餐桌“礼仪”,他机械似的夹着菜,偶尔“嗯嗯啊啊”应付几句,余下时间都在埋头干饭。
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午饭终于结束,路留在心中悄悄吐出一口气,几乎这边刚下餐桌,那边人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爸,妈,我回屋收拾收拾,等下直接回学校了。”
“哎?这么急?”路爸一愣,“下午还早呢,再坐会儿?我还想跟你聊聊那个专业......”
“不了爸!我下午还有事。”路留语速飞快,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回房间,背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又一把拎起路妈提前备好的各种零食,火急火燎地就往门口冲。
“这孩子……”路爸被他旋风似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在身后扯着嗓子喊道:“你等等,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快。”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
下午三点半,路留再次站在了熟悉的梧桐树下,他放下手中重物,长腿交叠着往树上一靠,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这一周,他没少重复这个动作,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焦灼、没有担忧、也没有怕被拒绝的忐忑,取而代之的一种几乎溢满心脏的喜悦和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摸出手机给孟明绯发短信。
指尖因为激动而有些微颤,短短一行字竟按错了两遍才成功。
LL:【下楼吧。】
几分钟后,耳边传来“滴”的一声轻响,门禁通道被刷开,孟明绯出现在他眼前。
明亮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隐隐勾勒出一道高挑纤长的轮廓。
她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挽起,清风吹起她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颈线。
感受到路留的注视,她抬眼看去,浅褐色的瞳孔仿佛萦绕在山尖的一缕雾,又似盈盈秋水,流经万物,或快或慢,却从不为谁停留。
可现在,她步伐轻快地走下台阶,目光精准锁定了梧桐树下等待的身影,而后直直向他走来。
“孟同学。”
路留扬声喊她,缱绻的声音惹得孟明绯耳尖一热,她顿在原地,无声瞪他一眼。
但这似嗔似怒的目光非但没能制止路留的动作,反而令他心跳加速,越发有恃无恐。
浓黑的剑眉微挑,让本就锋锐的五官变得更加气势逼人,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明亮又张狂的笑容,然后长腿一抬,毫不犹豫地奔向他的心上人。
漫漫人生,白云苍狗。
他想,总有人为他停留。
还好,她为他停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