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那一声巨响,仿佛是世界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
时间在撞击发生的刹那,失去了意义。前一秒是夏悠失控的嘶吼,下一秒,一切都被一种狂暴、无序的混乱所取代。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前方狠狠撞来!夏悠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巨大的惯性将她猛地向前掼去!紧接着,安全气囊以惊人的速度在她眼前爆开,“嘭”的一声闷响,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粉末气味,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脸上和胸口!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胸腔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挤压,肺里的空气被强行挤出,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的一声长鸣,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空。
剧痛,迟了半秒才从全身各处汹涌袭来。脖子像被狠狠扭了一下,尖锐的刺痛直冲头顶;胸口被气囊撞得发闷发痛;手臂、腿骨似乎也承受了剧烈的冲击。但这剧烈的疼痛很快又被一种更可怕的、令人心慌的麻木感所覆盖。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沉重而迟钝。
刺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浓烈呛人的汽油味、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飞扬的尘土和橡胶燃烧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死亡的气息。
视线一片模糊、摇晃、颠倒。挡风玻璃碎裂成密密麻麻的蛛网,将外面扭曲变形的护栏和刺眼的光线切割成无数晃动的碎片。车顶似乎塌陷了,车门向内扭曲着,驾驶座那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夏悠艰难地转动眼珠,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和旋转。
她看到自己瘫软在严重变形的副驾驶座椅上,安全带深深勒进肩膀和腰部,带来持续的钝痛。额角有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缓缓流下,滑过眉骨,带着腥甜的气息。她费力地看向驾驶座。
林凡的头无力地歪向碎裂的侧窗玻璃,额角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玻璃的裂纹蜿蜒而下,染红了一大片。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得可怕,一动不动。扭曲的车门几乎将他卡在座位上。她甚至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
散落的纸张——那些她精心准备、承载着她所有希望的离婚证据——像被狂风扫过,零乱地飘落在变形的车厢地板、碎裂的仪表盘上,有的被鲜血浸染,有的被踩在脚下,沾满了尘土和碎玻璃。
“撞车了!快来人啊!”
“老天!里面还有人!”
“快!快打120!报警!”
“小心!有汽油漏出来了!”
遥远而嘈杂的人声,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传进来,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刺眼的手电筒光或车灯光束在破碎的车窗外晃动,光影交错。模糊的人影在扭曲变形的车体外焦急地拍打着、呼喊着,试图寻找进入的缝隙。
乐乐……
乐乐还在家……在等她……
她答应过乐乐……晚上要给他讲新故事……
她不能……不能就这样……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在即将熄灭的意识里闪烁。她不能死。乐乐不能没有妈妈。
然而,黑暗如同冰冷沉重的海水,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汹涌地包裹上来。那点微弱的念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身体的感觉在迅速抽离,剧烈的疼痛渐渐远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冰冷。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残存的一丝听觉,捕捉到远处,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的警笛声——“呜哇——呜哇——呜哇——”
这象征着救援和未知命运的声音,划破了这片被混乱和血腥笼罩的死寂空间,成为她坠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感知到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