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夏悠正趴在床上与王鹤丞煲着电话粥,突然门哐当一声打开,夏父整个人摔进家门,浓重的酒气裹挟着他沉重的身躯。他脸色发青,嘴唇泛紫,一只手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爸!爸你怎么了?”夏悠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前世父亲心绞痛发作时的模样与眼前重叠,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心口……疼……喘不上气……”夏父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是心绞痛!快!药!”夏妈妈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抽屉。夏悠比母亲更快一步,冲到电视柜前,拉开那个固定的抽屉——速效救心丸,家里常备的救命药。她颤抖着倒出几粒褐色的小药丸,塞进父亲舌下。
“打120!快!”夏哥哥一边支撑着父亲的身体,一边吼道。
夏悠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不听使唤,她强迫自己冷静,拨通了急救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颤抖:“喂?120吗?这里是XX小区X栋X单元X号!病人突发心绞痛,情况危急!请快点来!”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客厅里只回荡着夏父痛苦的粗喘和夏妈妈压抑的啜泣。夏悠紧紧握着父亲冰凉微颤的手,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像扭曲的蚯蚓,传递着生命的脆弱。她一遍遍低声安抚,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爸,坚持住,医生马上就到……坚持住”她像是在说给父亲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前世父亲临终时的模样。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终于划破了夜空。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检查、吸氧、抬担架……夏悠和家人跟着上了车。
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一番紧急处理后,夏父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被转入了心内科病房。他闭着眼,眉头依然紧锁,呼吸稍显平稳,但脸上的灰败仍未完全褪去。一位中年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过来,语气沉稳但透着凝重:“病人是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这次处理及时,暂时稳定了。但冠状动脉堵塞情况比较严重,根据造影结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在病床前的夏家人,“我建议,认真考虑一下心脏搭桥手术。这是目前最有效、能根治他心绞痛、预防再次心梗的方案。”
“手术?!”夏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医生,这手术……风险大吗?”
“任何心脏手术都有一定风险,”医生语气平和,但内容不容置疑,“但以夏先生目前的情况,手术的获益远大于风险。保守治疗只能缓解症状,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下次发作……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不!不做手术!”夏悠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前世手术台上冰冷的灯光、医生遗憾的宣告、父亲手术中风、偏瘫的惨状……那些画面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让她瞬间窒息。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
夏妈妈和夏哥哥都诧异地看向她。夏妈妈眼中满是疑惑和担忧:“悠悠,你怎么……医生说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啊?”
“妈!哥!”夏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性一些,“我知道手术可能是常规方案,但风险太大了!我……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听说过一些……失败的案例。爸现在刚稳定,身体这么虚,怎么能马上承受这么大的手术?我们先稳定住这次的情况,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中医也行,调理也行……等爸身体好一些,我们再.....再考虑?”她的眼神近乎哀求,那份固执背后深藏的恐惧和绝望,让夏妈妈和夏哥哥一时语塞。
他们不理解女儿为何如此坚决地抗拒手术,但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担忧和恳求,那份源于血脉亲情的信任终究占了上风。 “……好吧,”夏哥哥沉吟片刻,看向医生,“医生,您看……能不能先按保守治疗稳定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再商量一下。”
医生微微皱眉,显然不太赞同,但看着病人家属的态度,还是点点头:“可以。我们会先用药物控制,但你们要尽快做决定。病情不等人。”他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夏悠无力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重新握住父亲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刚才的激烈反对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剩下后怕和深深的疲惫。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鹤丞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匆匆走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额角还带着汗意。刚刚与夏悠电话中途挂断,后接到夏悠信息得知夏父情况,遂紧急赶来。他看到病床上虚弱的夏父,眼神一紧,脸上是真切的焦急和心疼。
他快步走到床边,轻轻的揽过夏悠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悠悠,放心叔叔一定没事的。”
而后看到夏妈妈熬得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王鹤丞走过去搀扶着老人家的胳膊:“阿姨,你脸色很差,去旁边歇会儿,这里有我和悠悠守着,放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鹤丞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他的“放心”。
夏父在药物作用下胃口很差,某天清晨,他虚弱地提了一句,想念老家巷口那家铺子煮的小馄饨。王鹤丞二话没说,问清地址,立刻开车出发。那家店在老城区深处,单程就要将近一个小时。等他拎着保温桶回来时,小馄饨还是温热的。夏父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难得亮了一下。
听说某种偏远山区产的野山莓富含对心脏有益的微量元素,市面上很难买到。王鹤丞立刻托了好几个朋友的关系,辗转高价买到了新鲜空运来的。他仔细地在病房洗手间里清洗干净,一颗颗沥干水,用干净的玻璃碗盛好,插上小叉子,送到夏父手边。
医生建议使用一种特定的低频脉冲理疗仪辅助恢复心肌供血。这种仪器比较专业,医院暂时没有配备。王鹤丞没有多问,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下午三点多,那台崭新的仪器就被送到了病房,他甚至跟着送货员一起,仔细研究说明书,调试好参数,才小心翼翼地给夏父用上。
他跑前跑后,联系医生、取药、送检查单,毫无怨言。额头上常常带着细密的汗珠,连续几晚陪护下来,眼下的乌青和因疲惫而微红的眼眶清晰可见。这些细微的付出,点点滴滴,都清晰地落在夏悠和夏家人的眼里。
一天傍晚,夏妈妈拉着夏悠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王鹤丞正弯着腰,轻声细语地询问夏父的感受,并帮他调整了一下靠背的高度。夏妈妈眼眶湿润,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低声对女儿说:“这孩子……真是没得挑。心细得跟针尖似的,肯干,实诚,对你是掏心窝子的好,对你爸……唉,比亲儿子都上心几分。”她顿了顿,看向旁边沉默站着的夏哥哥。夏哥哥用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王鹤丞忙碌而沉稳的背影上,声音低沉却充满了肯定:“嗯,鹤丞,靠得住。是个能担事的。”
夏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病房里那忙碌而可靠的身影,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暖流。感动是真切的,王鹤丞此刻毫无保留的付出,像寒冬里的一簇篝火,温暖着她冰冷惊惶的心。但在这份感动之下,更深沉的是那份穿越生死、刻骨铭心的执念。上一世,父亲没能等到她穿上嫁衣,就在病痛和遗憾中离去。这一世,她拼尽全力也要从死神手中抢回父亲!她绝不能再让父亲经历前世的痛苦——那偏瘫在床、尊严尽失、最终带着无尽牵挂离去的凄惨结局。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爸爸,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护你周全!这份守护的决心,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