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明也在观察周星晓。
那张清秀的脸溅上了几滴畸变物的血液，乌发低低地绾在脑后，插了一只比旧时代更古朴的簪子。
经历了刚才的战斗，周星晓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乱。
虽说她的外貌优雅婉约，但对着畸变物出手时完全是个狠人。
林薇明看见周星晓的手还搭在腰间的长剑上，于是露出一个极为礼貌的微笑：“好的。”
周星晓也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停在了林薇明面前：“林薇明女士，你是否有兴趣加入特防部，和我们一同战胜灾难呢？”
她在说什么？
林薇明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过去。
“我是说，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个‘特聘调查员’的岗位。”周星晓说。
她期待的眼神在林薇明脸上不动了。
林薇明却是摇摆不定。
特防部王牌小组的组长这样莫名其妙就对她发出了邀请？
加入到他们当中，每天都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好处则是能比她单纯地做一名业余调查员得到更多的消息。
林薇明来回盘算，觉得利弊几乎对等。
她迅速地往下瞥了一眼，周星晓的手还在剑柄上。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她问。
周星晓好像急于让她答应：“我倒是希望你能现在……”
“组长。”
那个林薇明见过一次的对策官叶其卓从周星晓背后走了过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组长，你把市民拦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周星晓回过头，说话依然很直接：“我想给组内招一个特聘调查员。”
叶其卓愣了愣，目光落在林薇明身上，最后说：“我明白了。不管怎样，我们马上要撤出息壤支援市内，还是把她先送去支援司更加妥当。”
周星晓勉强接受了他的提议：“好吧。”
于是林薇明又落入了另一位名叫“唐皎皎”的中级特防官手里。
唐皎皎开着公务车送她去支援司专员那边。
“可否打探一下，刚才组长跟你说了什么？”
林薇明才坐下，唐皎皎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
这次离得很近，林薇明清晰地听到了她耳麦里传来叶其卓的声音：“唐皎皎，不要问市民生命安全无关的问题，专心把她送到支援司，完成任务后立刻归队。”
唐皎皎吐了吐舌头，冲林薇明笑笑，闭上嘴开车去了。
林薇明不自在地看向车窗之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零号小组吗？
她怎么感觉，只有叶其卓才算个靠谱的正经人。
“林女士，你暴露在零素污染环境当中太久，请配合检测。请站好、请转身……”
“林女士，你是否觉得不适？比如呼吸不畅、身体内部疼痛、视线异常模糊不清？”
“林女士，请坐下休息，请佩戴好防护装置，不要四处走动。”
林薇明就这样被“困”在了特防部支援司的救援车当中，为了防止普通市民意外遭到零素污染，车上的人暂时不允许离开。
手机上终于有了信号。虽说如此，她给路北嘉发消息的时候，加载的圆圈还是转了许久。
【林薇明：我出来了，在特防部支援司的车上。】
【路北嘉：真是吓死我了！我被安管员强行赶回家了，你受伤了没？我提前准备一下。】
【林薇明：还好，只是有点擦伤。】
她大致看了眼在附近坐下的人。
【林薇明：遇到一些诡异的事情，见了面以后再说吧，你先休息。】
她在想接触到虚晶时听到的声音。
“母亲”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虚晶对她产生干扰之时，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可惜，她并不认识什么研究虚晶的专家，去灯塔网上找一个陌生人，要怎么解释自己受到了虚晶的干扰？这并不保险。
外面开来一辆救护车，给车上百无聊赖之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林薇明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已经昏倒的孟燃真被抬进了车里，他那位洛姓后辈着急忙慌地跟在后面，机械臂撞到车上，一边道歉一边把身上的装备拆了下来。
她没想到身患慢性零素化的人还能做特防官，孟燃真也没有戴上医疗协会给予患者的标志。
林薇明装作闭目养神，开始检索今天从006那里得到的文件。
得出的结论是能接上厄里克研究所的线索全断了，006刻意删除记录、温彦又死了，一切就这样毫无进展。
唯一欣慰的是她还得到了新的功能。
现在还剩下《伊西斯生科院079号试验报告合集》。
温彦用这个编号称呼过孟燃真。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孟燃真跟她一样撒了许多谎，委托的内容里恐怕只有温向荣的来历是真的。
在试验报告里找厄里克相关的内容，希望有些渺茫，但既然拿到手里，林薇明也没有错过不看的道理。
开头就写着“试验总负责人：左明喆”以及“试验助手：温向荣”。
【试验编号：079；性别：男；出生年月：新纪16年6月；零素抗性等级：S级（儿童年龄段罕见）】
【试验时间：新纪21年10月2日。】
【079号初次接受试验，注射1%含量的零素药剂，一小时内皮肤表层生成微量结晶，24h内零素化现象未加重，抗性表现优异。注射缓和药物试剂后迅速恢复……后续可逐步增加剂量。】
……
【试验时间：新纪27年5月29日。】
这个时候二号试验助手变成了温彦。
【……和一只I级畸变物处于零素污染超过50%的环境当中，几乎丧命。试验危险程度过高，半途终止。】
在这场试验之后，温向荣和温彦的名字调换了位置，林薇明继续读取了几次试验记录，一年之后温向荣的名字消失了，与他被辞退的说法相吻合。
【试验时间：新纪30年9月10日。】
【079号的零素抗性等级突然到达了S+，属于全新的结果，暂时无法确定变化原因是长期试验还是个体成长，有待进一步观测……】
这是最后一篇记录，因为同年的九月底，伊西斯生科所的这桩试验案件就被揭露了出来。
这真的就是一本实验报告合集，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有。
只是就连林薇明这种机器人也看得出这种试验的残忍。
毕竟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会亲手在实验室里将一个原本健康的孩童变成一只畸变物，失败品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死亡。
也难怪孟燃真那么了解伊西斯生科院的情况，原来他在生科院足足做了九年的小白鼠。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这不是把别人的隐私看了个干净吗……
林薇明在救援车上一直等到了傍晚，零素霾渐渐减轻，但并未散去。特防部允许他们联系家属朋友前来，佩戴好安全措施接他们回去。
“你不知道！当时一只畸变物就扑到我车窗上来了，我一慌差点撞到路边的墙上去！”
路北嘉接到人之后滔滔不绝。
“现在想来，当时甩出来的漂移还蛮帅气的。”
林薇明不语，只是一味地点头。
路北嘉又叹气：“这下好了，上周说要出去囤货，但我太懒给忘了，想着这两年都没有什么紧急情况……现在全部商店都关门了，家里能吃的东西也不多了。还好你只要充电不吃饭。”
她总算想起了林薇明说过的话：“对了，你说你遇上诡异的事是什么？”
“虚晶。”林薇明说，“虚晶可以操控畸变物、可以短暂地让污染区内的设备收到外界信息、还会影响我的信息处理系统。”
她把听到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路北嘉沉默会：“信息量有点大……那虚晶呢？”
“被畸变物吃了。”林薇明回答，“就算能挖出来且完好无损，也会到特防部的手里，你别想了。”
路北嘉：“唉，要是有特防部的人脉就好了。”
林薇明静坐片刻，选择了坦白：“零组组长要我去他们那当‘特聘调查员’。”
回答她的是一个急刹车。
路北嘉：“你是说你要成为那个人脉了？”
“我不放心，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创造者是佘栖会怎么样？”林薇明说。
“可是你也成功瞒了这么长时间了。”路北嘉回头看她。
“林薇明，我听说特防部的工资很高。尤其是作战司。”
林薇明想了想孟燃真之前委托出价的大手笔，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路北嘉还在念叨：“有了钱，我们就能弄到更好的材料和工具来，维修的时候也许不会留印记，还能给你替换上更好的软件系统、更优秀的功能。等你进化之后，还愁演技没进步吗？”
林薇明有点被她说动了，但还是提出了异议：“但是特聘调查员听起来并不是正式的职位。”
“上班嘛，总要讨论薪资待遇的！你先问问看再说！”路北嘉鼓励道。
但林薇明没有周星晓的联系方式，现在只有干等。
第二天林薇明接到特防部的电话，却是个陌生的声音询问她在息壤内的所见作为证据。
第三天，没有动静。因为零素污染仍在，安管局严格管控居民出行，她就临时做了一天路北嘉的助手。
第四天，一个未知联系人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好，林女士，我是特防部零号小组副组长叶其卓。关于那天周组长跟你说的事情，可以劳烦你亲自来一趟特防部吗？我会同你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