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
从医院返回分局会议室，洛斯捷马上在长桌的尽头站定，深深低下头，随时准备好接受前辈们的批评。
“我明明担负着防御的职责，却让组长受了伤。”他沮丧道。
“你的盾又不能阻止声音传播。”唐皎皎说。
她也垂眸：“应该是我的错，作为侦查员，我没能发现畸变物所有的特性，对情况造成了误判。”
“米斯特里奇的现状我们从未见过，你也尽力了。”叶其卓劝道。
然而他自己又开始了：“是我的问题。作为副指挥，确保作战万无一失本该是我的职责，我却在这种时候被个人的经历影响状态。”
这是开起反思大会来了？
林薇明关上会议室的门，跟站在门口的孟燃真对视了一眼。
他是不是马上要提出自己的箭术还需要再精进点？
“停停停！”孟燃真看向三个垂头丧气的队友，“怎么都开始自我检讨了？组长是突发性耳聋，短时间内就能好的，她交代过什么你们都忘了吗？”
“他说得对。”叶其卓轻叹一声，拉开了办公椅，“都别站着了，接下来要做的还有很多。等一切结束汇总作战报告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追究责任吧。”
孟燃真坐下的间隙忽然笑眯眯地看向林薇明：“看我们林调查员多冷静。”
林薇明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座椅上微微后仰。
“这次也多亏了林薇明能察觉到畸变物的状态改变。”叶其卓郑重地看向她，“如果不是你提前发出警告，组长可能会受更重的伤。”
他顿了顿：“你是怎么……”
林薇明急忙打断他：“首先是一点长时间做调查员拥有的直觉；其次我当时在待命状态，所以有空留意测量器的数值。”
叶其卓没再往下追问，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林薇明答完话，望向对面的孟燃真。
他那双眼睛狡黠得很，像是在问她：“真的吗？”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
说好了要替她保守秘密，现在怎么还给她挖坑？
虽说她也成功地圆上了，但还是怨念地想踢他一脚。
“当时也是林前辈第一个察觉畸变物的行为和音乐有关系的。”洛斯捷说，“就算是我碰上琴键的，还是反应太迟钝没能发现，对不起，我……”
眼见后辈对自己能力不足耿耿于怀，又要开启内疚模式，叶其卓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咳，说到这个，组长也嘱咐过，希望我们能利用这一点来制定计划，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在分局找一个擅长弹琴的特防官？”林薇明问。
洛斯捷看叶其卓：“我们副组长不就是现成的吗？”
叶其卓忙着摇头：“不了，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只畸变物对错误的容忍度很低，我今天上前也是适得其反了。”
但他也属事急从权，同样争取了一星半点的时间。
林薇明也想过自己去学，抛开速成钢琴会引起队友怀疑不谈，这种专业性的技能，就算是她也需要一段时间，否则恐怕达不到那位特别听众的要求。
“这样吧，我先和维斯珀联系。”叶其卓说。
他们继续复盘这个失败的任务，还未结束，维斯珀的回复就来了。
“我们局里有一位，但很遗憾……她上周遭到神降派的袭击，偏巧双臂骨折。”维斯珀越说越来气，“神降派真是处处跟我们作对！现在又有成员到大剧院附近，在画他们所谓的‘仪式符’！”
她忽地收起负面情绪，话锋一转：“抱歉，这次没能提供到什么帮助。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各位尽管提——包括在米斯特里奇寻找音乐家这件事。神降派方面还是由我们来解决。”
“我们会考虑的。”叶其卓结束了通话。
“怎么这么巧？”唐皎皎趴在桌上，“带上普通市民去现在的百相，实在是不安全。”
他们忘记了一个问题。
林薇明又开口：“你们还记得吗？钢琴被畸变物砸了。”
她话音刚落，叶其卓的脸色更难看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利用畸变物爱好音乐的这一点，还得运一架钢琴进去？”唐皎皎哭笑不得。
万一再被畸变物毁掉呢？
这任务的成本未免也太高。真要是这么执行了，分局的财务专员恐怕要当场昏倒。
林薇明往旁边一看，“歪心思”又动到了小助手身上。
——小助手下载了几首古典乐，经典曲目和海伦娜女士的都有，第二天就被带进了百相。
这一次的结局依旧是失败。
这天上午林薇明和唐皎皎去看望周星晓，还没离开，就收到了他们传回工作群的消息。
洛斯捷发来一张小助手的照片。
小助手用来落地站立的四条支架被畸变物切掉了一半。
【洛斯捷：第一首曲子放了有一会，畸变物看起来就有点焦躁，换到第二首之后，它开始寻找声音来源，但动作很暴力，又给大剧院造成了破坏。】
【洛斯捷：我们又切到下一首，和第一首一样是海伦娜女士的曲子，这次安静了两分钟，接着它就彻底不买账了！差点就要失去小助手……】
【叶其卓：但是这一回没能见到它用出那一招，详情我们回到分局再讨论。】
“它还挺讲究。”唐皎皎撇嘴，“一定要人亲自给它演奏吗？”
周星晓一直在看她们说话，语速适中的情况下，她还能读些唇语。
“畸变物生前也曾是人。”周星晓说。
因为叶其卓不在现场，唐皎皎也不用顾忌那么多，直接就问：“组长，你觉得那个畸变物确实是海伦娜女士？”
“高危畸变物也可能是多个个体的集合。”林薇明说，“或许其中也混入了海伦娜的意识。”
周星晓望着她，点头。
“让Theo去试一试吧，也许畸变物追寻的并不只是乐曲。”她轻声说。
当林薇明和唐皎皎把周星晓的话转告给了叶其卓，听到的先是一声苦笑。
“组长也太信得过我了。”他说，“我不给任务添乱已经足够了。”
“如果叶组长能做到，我们也不用去找其他人参与任务了，岂不是一举两得？”洛斯捷鼓励他，“我相信组长的眼光！”
“就感性而言，我的确也这么想。”叶其卓沉吟片刻，“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找回以前的手感。如果组长康复之后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就要去请专业人士。”
“好了，这几天我们不能干等着。”他马上在工作群里发了文件，“除了研究针对畸变物的作战，这几天里大家也要记得训练，我给你们都排好了计划。”
唐皎皎还没点开就已经愁眉苦脸：“你这表格是什么时候做的？也太勤快了。”
林薇明点开一看，自己一个编外也没被叶其卓放过。
但她既然要拿工资和奖金，还是好好表现做个优秀组员吧。
训练？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看好了吗？今天时间还早，可以开始训练了。”叶其卓起身，“小助手会监督你们，如果被我发现谁偷懒……”
他皮笑肉不笑：“你们可以试试会有什么后果。”
夜幕降临时分，他们四个人才回了酒店。
唐皎皎抱着林薇明不肯撒手：“好累哦，薇明，我看你精力充沛，可以背我回去吗？”
林薇明：“你抱得这么紧，还是挺有力气的。”
唐皎皎松开了手，对她嬉皮笑脸：“不冲突不冲突。”
“话说回来。”洛斯捷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叶组长要练习的应该都是海伦娜女士的曲目吧？不知道他重新翻开母亲的曲谱，会想什么……”
“按照叶组长的性格，他应该不会继续伤感了。”孟燃真说，“他可能已经切换到尽好职责以及弥补遗憾的状态当中，很可能会不吃不喝地练琴。所以，这几天我们也得多关心他，不能让他太过拼命倒下了。”
“对，如果他不肯好好休息，我们就强行把他打晕过去。”唐皎皎用力点头。
“你这是蓄意报复吗？”林薇明问。
唐皎皎：“你可别乱说啊！”
“我们是不是也该听一听海伦娜女士以前的作品？”洛斯捷贴心地问，“也许了解一下这些内容会有点帮助？”
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音乐家海伦娜身上，林薇明沉默不语，只是听着他们说话，快要走入电梯间时，体内那颗虚晶忽然有了微弱的反应。
像是受到了吸引，有什么在呼唤她。
她猛然回过身。
蓝可颜就在他们几步开外，目光一直聚焦在他们身上。
她悄无声息，他们四人都没能发现。
被林薇明抢先看见，蓝可颜也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刚才听到各位在聊海伦娜女士。”她脸上是温和又礼貌的笑容，“因为我很崇拜她，就忍不住偷听了你们说话。”
林薇明打量着她的神色，看不出真假。
其他三人也是或警惕、或疑惑，没有答话。
蓝可颜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你们好像认识海伦娜女士的孩子？实不相瞒，我是一名歌手，来到米斯特里奇是为了寻找灵感。我听说海伦娜女士有一部未完成的作品，叫做《归乡》，这些天来却一直都没找到真品。”
“我想得到海伦娜遗属的许可，将这首曲子进行改编。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帮我联系上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