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随着山洞内的震动渐渐平息，那些弥漫的棕色尘土也开始慢慢消散，柳瑶的意识似乎也因为刚才那巨大的冲击而渐渐苏醒过来，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靠在贺梓槐的怀里，与他一同望向石门最后的那条缝隙。

    透过缝隙，他们清楚地看到，从尚未完全消散的尘土中，艰难地冒出一个人影，那人踉跄着来到门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石门最后的缝隙彻底合上，而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赤狐！

    赤狐在奋力推门的那一刻，数支锋利的灵剑从她身后的尘土中疾射而出，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心脏和肚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她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将她的牙齿都染得血红。

    最后的时刻，赤狐似乎感觉到了柳瑶的目光，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石门缝隙外的柳瑶，脸上带着的，依然是平日里那般明媚而宠溺的笑容。

    而那，也是柳瑶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笑了。

    “不要！”

    柳瑶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朝着紧闭的石门撕心裂肺地呐喊，声音因为极致的悲痛而变得嘶哑破碎。

    被巨大的震惊和悲痛支配着，柳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奋力从贺梓槐的怀里挣脱出去，脚步虚浮地跌跌撞撞，朝着那扇早已关闭的石门奔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就在她离石门还剩咫尺之遥的时候，贺梓槐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从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身体，再也不让她往前靠近一步。

    石门之外，柳瑶在贺梓槐的怀中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赤狐！……出来！”

    “谁要你逞英雄了？”

    “你给我！活着……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

    石门之内，赤狐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安静地靠在冰冷的门边，身下的血泊不断扩大，胸前和腹部的剑依旧插在那里，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嘴角的血迹也未干涸。

    她静静地听着门外柳瑶撕心裂肺的呐喊，嘴角却缓缓弯起一抹仿佛不值钱的、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她转动着虚弱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河谷，像看戏一般，看着河谷对面那些忠于闫女、想要冲过来追杀他们的杀手，一个个因为石桥被毁而失足落入深谷，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切都该结束了！”赤狐在心中默默说道，她平静地欣赏着自己最后下的这一盘棋，一盘壮烈而决绝的棋。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从怀里掏出那最后的一枚雷蛋子，蛋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瑶”字，那是很久以前，柳瑶第一次学着做雷蛋子时的作品，虽然粗糙，却被赤狐一直小心翼翼地留到了现在。

    弥留之际，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们一起在月下练剑，一起在屋顶喝酒，一起在溪边嬉闹……那些温馨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从始至终……你都还是那个无邪的傻子啊！”赤狐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话落，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丝毫留恋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雷蛋子扔进了身后的河谷。

    几秒钟后，一阵“轰隆轰隆”的闷响从河谷下方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山谷中积蓄着力量，越来越响。贺梓槐心中一紧，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拽起柳瑶的手，拉着她转身就往远处跑去。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山谷中炸开，震得山摇地动，半座山谷几乎都在这场爆炸中塌了下去。崩塌的瞬间，贺梓槐用力一拉，将柳瑶紧紧护在自己身下，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山上崩塌下来的碎石一块块砸在贺梓槐的背上、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柳瑶埋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你怎么样……”柳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贺梓槐咬着牙回答，尽管说话的声音都在因为疼痛和用力而颤抖，嘴上却还在强撑着。

    震动终于渐渐平息，柳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贺梓槐，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望去，只见远处那片因为爆炸而凹下去的小土包下，掩埋着的，是她此生最好、最亲近的挚友——赤狐。

    眉头猛地一皱，柳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砸落在地上，砸起细小的尘土。她脱力般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扣进泥土里，仿佛要将心中的难过和绝望都发泄在这片土地上。

    眼泪不断滴落，打湿了身前的地面，柳瑶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叨着：“她们都有了……就剩我一个人…”

    更多的泪水落下，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尽的悲伤：“只剩……我一个人了……！”

    “啊……呃…”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让柳瑶感到一阵心悸，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随着一团金光在柳瑶的心口处若隐若现，她只觉得心中的痛楚愈演愈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就在柳瑶快要承受不住，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捏紧胸口时，一大口鲜血猛地从她嘴里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也溅到了贺梓槐的衣袖上。

    贺梓槐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连忙伸出手，想要去抱住柳瑶。

    而柳瑶在吐出血后，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意识，脱力地靠在了贺梓槐的怀中。

    “醒醒，阿瑶！不要，醒醒啊！……”

    “阿瑶！……”

    再次睁眼时，柳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柳林旁的小木屋中。身下是铺着软草的木板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她低头一看，心口处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好，白色的布条上还透着些许药渍。

    贺梓槐就趴在床边，半边脸颊贴着床沿，呼吸均匀，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守了她许久。柳瑶心头一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梓槐猛地惊醒，抬头时还带着几分迷蒙，待看清柳瑶睁着眼睛望他，瞬间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眼底的疲惫一扫而空。

    “太好了！”他激动地一把将柳瑶紧紧抱住，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松开怀抱后，他又痴痴地看了柳瑶好一会儿，像是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才长长松了口气，只是眉头依旧紧锁，语气凝重地说：“我们现在在附近的村子里。你昏倒后，那些跟着赤狐的杀手围了过来，说赤狐临终前交代过，她用自己的命换大家自由，但往后，我们都要听你的差遣，无论你有什么请求，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这是他们对赤狐的报答。”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些人现在还在屋外等着。”

    柳瑶静静听着，指尖微微蜷缩，赤狐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她看向贺梓槐，见他眉头始终没舒展，便轻声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贺梓槐面露难色，语气里满是担忧：“我们可能得尽快赶回去，赵淮安那边……遇到麻烦了。只是我还担心你的身体……”

    “我没事。”柳瑶打断他，眼神坚定，“说说他们那边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