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

    饭菜的香味混着墨水味,在厨房里弥漫。陆泽言偷摸吃了一口炒蛋,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他想起林溪信里的话,鼻子有点酸,他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剧本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陆泽言把抄好的建议折成小方块,夹在《茶馆》里,正好是他补写的那两页。灶台上的时钟 “滴答滴答” 响,像在为他倒计时,他知道,明天一早,该去跟李婷他爸请假了,去京城的火车票,得赶紧买。

    琴房的灯光亮到很晚,林溪对着《春之序曲》的乐谱发呆。她在 “新兵” 那栏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 “泽言”。晚风穿过窗户,吹动了桌上的招新简章,陆泽言的名字被她用铅笔圈了又圈,像颗即将破土的种子,在春风里,等着发芽的那天。

    离陆泽言去京城 audition 的日子还有五天,青溪镇下起了秋雨。陆泽言蹲在杂货铺的屋檐下,把拆开的橘子箱踩扁。

    “这是溪溪让她哥捎来的。” 沈曼青撑着碎花伞站在雨里,手里的布包滴着水,露出半截白衬衫的领子,“她说你去京城穿就穿这个。”

    陆泽言解开布绳时,手指在发抖。是一件新的衬衫,布料柔软而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轻轻抖开衬衫,发现左胸口的位置绣着一个小小的音符。

    “替我谢谢她。”陆泽言低声说道,声音被雨声吞没了一半。沈曼青点点头,打着伞准备离开时:“小陆啊,听小溪说给你找个军区话剧团面试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陆泽言低头摩挲着衬衫的袖口,仿佛能透过布料触碰到她的温度。雨滴顺着屋檐滑落,打在衬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连忙将衣服收进怀里,生怕弄湿了这珍贵的礼物。

    李婷的妈妈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快进来喝点,别淋坏了身子。"陆泽言接过碗,红糖的甜香让他想起信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馒头图案。他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

    夜深人静时,陆泽言坐在床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镜中的自己穿着新衬衫,左胸口的音符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想起她说过的话:"要相信自己的光芒。"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月光穿透云层,为即将远行的少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泽言忍不住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春雨滋润过后的嫩芽。他把衬衫叠好放进包里,抬头望向远处模糊的山影,心里那股慌乱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甸甸的期待。

    与此同时,京城的琴房里,林溪正将最后一页乐谱装进信封。窗外的梅花在风中摇曳,花瓣飘进窗台,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青溪镇的溪水。

    这封信会被寄到青溪镇,但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几天后的话剧团排练厅。她想象着他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穿着那件白衬衫,台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熟悉的乡音,却让人觉得无比真实。她甚至能听见掌声响起的声音,热烈得像一场盛大的烟火。

    夜深了,琴房里的灯光依旧明亮。林溪的手指停留在琴键上方,没有按下,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害怕打破什么珍贵的宁静。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铺开一片银色的光辉。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推开门的瞬间,她正在弹奏《梁祝》,而他的脚步声随着旋律一步步靠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

    去京城的前一晚,陆泽言在一中学的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月光把跑道照成了银色的河,他对着空荡荡的看台,念起《茶馆》里王利发的台词,声音在雨雾里打着旋。有只流浪猫从单杠下钻出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像在给他加油。

    “明儿我去送你?” 赵磊抱着篮球,站在球门柱下,运动服上沾着泥点,“我爸说京城的地铁跟迷宫似的,我帮你拎包。”体育学院的寒假放的比人早一些。

    “不用,” 陆泽言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你好好练球,等林溪放假回来我们一起看你比赛。”

    天大亮了,陆泽言背着帆布包站在站台,汽笛鸣响的瞬间,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衬衫的袖口被攥得皱巴巴的。站台上人来人往,脚步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首匆忙的交响曲。

    远处的火车缓缓驶来,汽笛声划破清晨的薄雾,像是一道催促的号角。陆泽言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雨水蒸发后的湿润味道。他摸了摸裤兜里的信封,那里装着她写下的建议和那张被橘子汁洇湿的纸,字迹虽然模糊,但每一笔都像是她的叮嘱。

    “泽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陆泽言的妈妈赶来了。他手里提着保温饭盒和水果袋,脸上挂着既欣慰又不舍的笑容。“别忘了好好吃饭!”陆泽言的妈妈把饭盒塞进他的包里,里面装的是刚蒸好的红糖馒头,热气还隐约透出来。

    陆泽言点点头,喉咙却像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他转身时,看见赵磊站在人群后面,朝他竖起大拇指,嘴上夸张地做出口型:“加油!”

    找到座位后,他把帆布包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件白衬衫,再次抚平袖口的褶皱。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青溪镇的山影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田野和偶尔闪过的村庄。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琴房里的画面。林溪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的旋律如同溪水般清澈,而她嘴角扬起的笑容,则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火车驶过一座桥时,车身微微震动,陆泽言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倒影映在车窗玻璃上。

    傍晚时分,火车抵达京城。夕阳将天空染成橙红色,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余晖,像一片燃烧的海洋。陆泽言拖着行李走出车站,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陌生城市的气息。他抬头看了看路牌,又低头确认手机的地图,一步一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音乐学院的琴房里,林溪正对着乐谱发呆。月光落在《春之序曲》的五线谱上,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窗外传来汽车的汽笛声,突然灵感乍现,在 “新兵想家” 那段加了串颤音,像站台的告别,带着不舍,却又藏着期待。

    她从琴凳下拖出个纸箱,里面是给陆泽言准备的东西:防噪耳塞(排练厅吵)、润喉糖(念台词费嗓子)、还有张京城地图,在军区话剧团和音乐学院之间画了条红线。

    “林溪,你的信!” 室友抱着封信跑进来,邮票是青溪镇的香樟树。

    信里掉出张照片,陆泽言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穿着那件缝了补丁的白衬衫,背后是刚发的新芽。照片背面写着:“等我到了京城,想先听你弹《春之序曲》,就弹那段新兵想家的,我保证不哭。”

    林溪把照片贴在琴房的墙上,正好在《致爱丽丝》乐谱旁边。

    陆泽言攥着林溪画的简易地图,帆布包勒得肩膀生疼,里面的《茶馆》剧本被汗水浸得发皱,却依然能看清扉页上的字:“把考官当香樟树,它们不会笑你。”

    坐公交转了三趟车,才摸到军区话剧团的大门。哨兵查证件时,他的手在发抖,帆布包上的香樟叶胸针硌着腰,像林溪在偷偷给他打气。排练厅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导演的吼声:“要的是杀气!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劲儿!”

    陆泽言站在走廊的镜子前,把衬衫的领口系好。

    “下一个,陆泽言!”

    他深吸口气,推开排练厅的门。三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导演叼着烟,在剧本上敲着笔:“准备了什么片段?”

    “《茶馆》,庞太监和秦二爷斗法的片段。”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挺直了脊梁。

    当他念到 “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 时,窗外的白杨叶突然 “哗啦啦” 地响,像青溪镇的喝彩。导演的笔停在剧本上,烟灰掉在军装上都没察觉:“这孩子…… 有天赋啊。”

    试镜结束后,陆泽言坐在话剧团门口的台阶上,啃着妈妈给的红糖馒头。抬头看见林溪站在树下,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刚试镜完?走我带你去吃饭。”

    林溪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吃完饭还要请你听听我的新曲子。”

    陆泽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曲子。”林溪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走在话剧团外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林溪的脚步轻快,像一只雀跃的鸟儿,而陆泽言则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似乎想把这一刻拉长些。他侧头看她,发现她的耳垂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像熟透的果子。

    “紧张吗?”林溪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进他的耳朵。陆泽言低头笑了笑:“有点,但更多的是……兴奋。”他说完又补充道,“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期待一件事了。”

    林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她的语气坚定,眼神清澈,仿佛能穿透人心。陆泽言怔住了一瞬,然后咧开嘴笑了:“借你吉言。”

    林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力量。陆泽言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那种紧张和兴奋交织的情绪似乎被熨平了些许。他抬起头,看见远处的白杨树在风中摇曳,枝叶间漏下的光点随着他们的步伐一明一暗,仿佛是大自然为他们铺设的一条星光小径。

    两人继续往前走,脚下的碎石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阵风吹过,带来路边槐花淡淡的甜香。陆泽言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他忍不住问:“你在大学累不累?”

    林溪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却透着笃定:“累当然累,但只要想到有人在等我的曲子,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她说完,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狡黠,“比如某个人今天就要听我弹新曲子,我可不能让他失望。”

    陆泽言被她的话逗笑了,心里那股莫名的压力也消散了不少。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有这样一个朋友,用她的音乐、她的鼓励,将他的梦想一点点点亮。

    前方的餐馆门口挂着红色灯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林溪加快脚步跑过去,回头冲他招手:“快点,我都饿扁了!”她的笑声清脆,像一串银铃,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陆泽言跟着林溪在音乐学院里穿梭,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孩女孩,目光里充满了好奇与欣赏。林溪指着一间教室说:“那里是合唱团练习的地方,每天下午都能听他们合唱。”陆泽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那些专注的面孔和跃动的音符。

    “你呢?平时除了练琴还做什么?”陆泽言问,试图让话题更自然一些。林溪歪着头想了想,说:“有时候会去图书馆看看书,或者找个安静的角落写写曲子。不过最近,我总想着给你编点新东西。”她的话尾带着一丝俏皮,却也流露出认真。

    两人走到一间琴房前,林溪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钥匙。“到了,”她说,“今天就在这里,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听众。”她推开门,阳光洒进房间,映照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泛起柔和的光泽。

    陆泽言站在门口,看着她熟练地坐下,双手悬在琴键上方。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而绵长。林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落下,一串清澈的旋律如泉水般流淌而出。这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却莫名熟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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