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团

    可笔尖落在纸上,却只写出:“京城的雪比想象中更冷,但你的围巾让我觉得温暖。”

    最后一句 “跨年夜的烟花很好看,可惜你不在这里” 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纸页都被划破了。最终,她改成:“希望明年冬天,我们能一起看烟花。”

    此刻的青溪镇,陆泽言正坐在杂货铺门口,手里捧着杯热茶。搪瓷杯上的 “劳动最光荣” 字样已经掉了漆,是他爸年轻时用的。茶雾模糊了他的眼镜片,远处传来邻居家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 的,像在数着新年的脚步。

    他口袋里揣着林溪的信,是今天下午收到的。信纸被他摸得发皱,“银杏叶已经落光了” 那句话下面,他用红笔圈了又圈,像在解一道重要的物理题。“琴房的暖气很好,不用担心我会冻着。”

    “老师让我参加新年音乐会,曲目是《梁祝》。如果…… 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陆泽言反复读着这几句,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像在触碰她的指尖。杂货铺的收音机里在放《新年好》,旋律欢快得有些刺耳,他却突然笑了。

    跨年的钟声敲响时,陆泽言站起身,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贴胸的口袋里。他转身进屋,从抽屉里拿出那枚吉他拨片。“新的一年,” 他对着吉他拨片说,“一定要变得更好才行。”

    他想起白天听说的,本地有个小型话剧比赛,一等奖能去京城参加交流,虽然机会渺茫,但他想试试 —— 京城离她那么近,哪怕只是在同一个城市呼吸,也算离她的琴声近了一步。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洒在青溪镇的石板路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芒,像铺了层碎钻。陆泽言推开杂货铺的大门,把 “营业中” 的木牌挂在门把上,木牌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纹,像他没说出口的心事。

    邮递员骑着绿色自行车经过镇口时,车铃 “叮铃铃” 地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陆泽言,你的信!” 邮递员把信往他手里塞,手套上还沾着雪,“京城来的,是你女朋友记得吧。”

    陆泽言的耳尖红了红,把信揣进围裙口袋里,等客人走光,他才躲到后院的柴火堆旁拆信。信纸上的 “希望明年冬天,我们能一起看烟花” 那句话,被他用拇指反复摩挲,直到字迹都快看不清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生根。接下来的日子,为了准备话剧比赛陆泽言成了镇口河边的常客。每天清晨五点,他就搬着小马扎坐在柳树下,对着潺潺流水背台词。

    林溪收到他的信时,正在排练《梁祝》。信封里除了信纸,还有张话剧比赛的报名表复印件,他在 “参赛剧目” 那栏写着《夏蝉与琴声》,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只调皮的蝉。

    “我把去年的剧本改了,” 他在信里写,纸页上沾着点泥土,是河边的湿泥,“加了段钢琴独奏,等我演到这里,你就在京城的琴房弹,好不好?这样我们的声音就能在风里碰到了。”

    林溪把这封信贴在琴房的墙上,正好在《梁祝》乐谱旁边。练琴累了,她就抬头看那行字,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敲,弹出段不成调的旋律,像在回应他的约定。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银杏枝上,像给树枝系了条白围巾,她突然觉得,跨城的距离算什么呢?只要两颗心在同个频率上跳动,再远的思念,都能顺着琴声,找到回家的路。

    而青溪镇的河边,陆泽言正对着河水练习微笑。他的台词越来越流利,眼神里的光也越来越亮,像揣着颗会发光的星。他知道,等春天来了,柳树发芽的时候,他的话剧会演得很好,而她的《梁祝》,也一定会在新年音乐会上,弹出最动人的 “化蝶”—— 因为他们的思念,早就像琴弦和琴键,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京城的一月,音乐学院的梅花攒着劲儿地开。花瓣厚嘟嘟的,像浸了月光的棉花,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林溪的帆布包上,沾着不肯走。

    林溪抱着琴谱穿过花坛,琴谱最上面夹着张便签,是陆泽言上周寄来的,字迹力透纸背:“青溪镇的桃花开了,比去年的艳,等你回来给你编花环。” 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他物理笔记本上偷偷画的那个。

    琴房的暖气片还没停,暖烘烘的像只晒太阳的猫。林溪把陆泽言织的围巾搭在琴凳上,毛线的纹路里卡着片香樟叶 —— 是他信里夹的,叶片上用铅笔写着“07.04”,是她的生日。去年这天,他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拎着个铁皮盒,里面是用水果糖纸折的星星,说 “一颗星代表一句‘生日快乐’”。

    “林溪,周教授在办公室等你。” 系主任的声音从走廊那头飘过来,带着春风般的暖意,高跟鞋敲着地板,像在打节拍。“校园歌曲创作组的名单定了,你是唯一的大一新生,周教授说你的《早春》弹得有灵气,像把冻了一冬的湖敲开了缝。”《早春》是她穿越前自己写的曲子。

    周教授的办公室摆着盆文竹,叶片上还挂着晨露,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老教授把一摞乐谱往她面前推,最上面是首没完成的《春之序曲》,谱号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军徽:“这是军区文工团托我改的,他们要排部反映新兵生活的话剧,缺段钢琴配乐。” 他的钢笔在 “新兵训练” 那栏画了个圈,墨水晕开像朵小小的云,“你去看看他们的排练?或许能找到灵感。”

    林溪的指尖在琴谱边缘掐出个浅痕。她想起曾看过陆泽言的百度百科,他没成为演员前,曾在军区话剧团待过10年。她轻轻将那摞乐谱收进抽屉里,这回她一定要帮上陆泽言!

    此时陆泽言正坐在杂货铺柜台后翻看一本旧剧本。他用铅笔在空白处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思索片刻。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笔记本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涂改痕迹。

    去军区话剧团的那天,林溪特意穿了件浅蓝的连衣裙。话剧团的办公楼爬满了爬山虎,枯藤里冒出点新绿,像刚睡醒的芽。楼梯扶手被磨得发亮,包浆里藏着经年累月的温度,三楼的排练厅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导演的吼声:“喊口号要像炸雷!不是蚊子哼哼!”

    “这是音乐学院的小林,来采采风。” 周教授把她推进门,老教授的袖口沾着松香,是常年摸小提琴的缘故。“她的《致爱丽丝》弹得有股劲儿,不像小姑娘弹的,上次校庆演出,台下的老教授都看呆了。”

    导演是个留着板寸的中年男人,军装上的纽扣擦得锃亮,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往林溪手里塞了瓶橘子汽水,瓶身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像青溪镇的溪水。“正好缺段新兵想家时的配乐,” 他指着舞台上的道具床,军绿色的被子叠得像块豆腐,“就写这种感觉 —— 被窝里藏着家信,窗外的哨声响了,眼泪还没擦干就得爬起来出操。”

    林溪坐在后排的折叠椅上,椅面有点硌人,像青溪镇小学的旧课桌椅。演员们穿着迷彩服在台上走台,踢正步的声音震得地板发颤,有个戴眼镜的新兵演得格外投入,念 “妈,我在部队很好” 时,喉结滚得像吞了颗枣,眼角亮闪闪的,像藏着没掉下来的星星。

    她突然想起陆泽言落榜那天,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她趴在窗台上喊他,喊了半天才看见窗帘动了动,露出只通红的眼睛,捏了捏拳,这回她一定要让陆泽言进话剧团。

    散场时,导演塞给她份话剧团的招新简章。纸页边缘有点卷,是被很多人翻过的样子。“我们这还在招新演员呢。” 他拍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揉面团,把她的骨头都揉得发酥,“你们学校有合适的孩子,帮着留意留意?”

    林溪把简章折成小方块,塞进琴谱夹的夹层里。纸角硌着掌心,像块小小的烙铁。晚风穿过文工团的白杨林,叶子 “哗啦啦” 地响。

    林溪有点惊讶,这就是命运递来的橄榄枝吗?她低头看了看简章,上面印着的“军区话剧团”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温度,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陆泽言获得影帝的样子。林溪红了眼眶,或许之前是她错了,她只是穿越而来的一个灵魂而已。

    他那么爱表演,高三那年学校艺术节,他演《雷雨》里的周冲,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舞台中央说 “我们是光明的孩子”,台下的掌声差点掀了屋顶。朱老师当时就说 “这孩子是吃这碗饭的”,现在想来,这舞台早就该有他的位置。

    青溪镇的杂货铺里,陆泽言正踮着脚往货架顶层摆橘子罐头。玻璃罐反射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拉长的橡皮筋。货架太高,他得踩着个破木箱,箱底 “咯吱咯吱” 响,像在抱怨他的体重,其实他最近瘦了不少。

    裤兜里的剧本被罐头硌出了印,是从废品站淘来的《茶馆》,缺了最后两页。他就凭着记忆,用圆珠笔补在烟盒纸上,字迹密密麻麻的,像群挤在一起的蚂蚁。烟盒是老板扔的,上面还留着 “红塔山” 的字样,他总说 “这纸厚,能练字”。

    “小陆,这儿有你的信!” 邮递员郑哥探出头喊,自行车铃 “叮铃铃” 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手里挥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边角被雨水浸得发皱,“盖着军区的章呢,是不是你爸爸以前的老战友寄的?”

    陆泽言从木箱上跳下来,帆布鞋在水泥地上踩出闷响。他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邮票上的军徽。

    信封上的字迹是林溪的,一笔一划都带着劲儿。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开封口,里面掉出张音乐学院的稿纸,印着淡蓝色的五线谱,她的字迹像群跳跃的音符:“我去军区话剧团看排练了,他们在招演员,导演说要‘天份’的,我向导演推荐了你。”

    纸页间夹着张招新简章,“演员要求” 那栏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写着:“你去试试?我已经先帮你把报名表填了。” 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舞台,台上有个小人举着话筒,像他在艺术节上的样子。

    他蹲在地上捡信纸,指尖触到张被橘子汁洇湿的纸,上面写着:“别总吃杂货铺的过期面包,让你妈给你蒸点红糖馒头,可以随时带着。”

    杂货铺的日光灯 “嗡嗡” 响,陆泽言把信纸按在胸口,能闻到淡淡的墨水香,混着橘子罐头的甜味,像她身上的味道。

    “还愣着干啥?” 李婷的妈妈端着碗姜汤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雪。她把碗往柜台上一放,瓷碗撞出 “当啷” 声,“今天的货都搬完了,早点回去吧。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是不是有啥好事?”

    陆泽言把信塞进裤兜,摸了摸发烫的耳根。他望着镇口的方向,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子罐头的颜色,云朵像棉花糖,看着就甜。或许,是时候该迈出那步了 —— 为了她画的馒头,为了信里的红圈,也为了自己藏了十几年的舞台梦。

    那天晚上,陆泽言第一次没去仓库背台词。他坐在自家的灶台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把林溪写的 audition 建议抄在剧本的扉页上。建议写得密密麻麻的,像本小手册:“1. 穿白衬衫,你穿白衬衫最好看;2. 别紧张,就当台下是青溪镇的老槐树;3. 念台词要带点家乡话的调子,导演说这样真实……”

    陆泽言的妈妈在做饭,铁锅 “滋啦” 响,炒的是他爱吃的番茄炒蛋。蒸汽把眼镜片糊成了白雾,她却还念叨着 “今天买的番茄特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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