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

    沈淮竹一开口,宋潇声便觉得听到了细微的玻璃碎裂声。

    “咔嚓”一下,她的身体已经率先她的思维走了过去。

    “坐下吃饭罢。”沈淮竹又道。

    这话语明明是很平常的,可在宋潇声耳朵里听着却没半分温度。

    她不知道沈淮竹是怎么了,虽然平时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今日却无端地让她觉得瘆得慌。

    仿佛在她头顶悬了一把刀,迟迟未落。

    宋潇声半晌才动步子,慢慢坐下。

    她看着对面的人,强忍不安道:“王爷今日可是找我有事?”

    沈淮竹没说话。

    宋潇声坐立不安,她咽了口唾沫:“王爷不吃么?”

    沈淮竹掀起眼皮看着宋潇声,见她神色紧张,一张脸白欻欻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

    他今早便出发去了多扬县的听竹寺,想处理掉那口井。

    没成想却碰上了个见过的人。

    他看到那女人的脸时首先觉得眼熟,再一细想便发现他曾在布坊见过这人。

    那女人一见到自己便疯子似的冲过来,被侍卫挡住后嚷嚷着自己叫许白霜。

    沈淮竹对她的印象不深,不准备理会。

    可却听她忽然说:“宋潇声与陈麟书有婚约。”

    沈淮竹缓缓转过身子,“陈麟书是谁?”

    “月华楼楼主!”

    这些只字片语迅速在沈淮竹脑海里串在一起,最后涌现出一个人。

    沈淮竹又将视线收回来,不去看宋潇声:“你有事瞒我。”

    宋潇声不知道沈淮竹说的是哪些。

    要说瞒,那可瞒的太多了。

    宋潇声心一沉,索性装傻,轻声细语道:“王爷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沈淮竹呼吸重了些:“你还记得陈麟书么?”

    他的手放在膝上,无意识攥紧了。

    不要骗他。

    宋潇声心里仿佛放了一口钟,在这时候“咚咚咚”地响起来。

    叫她镇静不下来,这件事是怎么被发现的?

    她手指在桌下捻着,想了想,也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宋潇声垂下眼睛,眼睛不受控制地眨着:“我与他,曾有过婚约。”

    话一落,她便没胆子再去看沈淮竹了,将脑袋压得更低,似要钻到地里去。

    房间外挂起了大风,吹得树梢互相缠着,嚓擦的响。

    扰得她心更凉了,甚至觉得这屋子静得让自己不敢呼吸。

    她想了会,正要说话,沈淮竹却忽然打断她,语气悠然却又同一阵淬了冰的风:“所以你是为了躲他,才选择找到沈煜求得赐婚么?”

    宋潇声愕然,沈淮竹这样想她的?

    她猛地抬起头,有些急:“王爷我没有!”

    “那是为什么?”沈淮竹的眼神像绸缎,轻飘飘的滑过宋潇声的脸,从下巴,到嘴……最后目光凝在宋潇声额角还未淡却得疤痕上,“你心悦我?”

    “我当真心悦王爷!”宋潇声生怕沈淮竹误会,也不管自己在说什么了,两手从桌下抬起来一下子拍在木桌上,作势要站起来,“王爷真当我是那种人么?”

    她动作不大,却还是在房间里荡开一阵响声,手里微微发麻的触感,让宋潇声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她见沈淮竹不动分毫地盯着自己,脸顿时烧起来。

    宋潇声窘迫地把手缩了起来,眼皮颤动两下:“王爷,你是这样想我的么?”

    沈淮竹见宋潇声的样子便知道她没说话,只是听着她说“心悦”这二字,让他生出些其他的心绪。

    “有待商榷。”

    宋潇声咬牙,那便豁出去吧。

    她脑子空白一片,也不管自己在做什么了,迅速起身,三步并两步跨到沈淮竹旁边,动作堪称迅速,嘴巴里快速滚过一句细若蚊蚋的“王爷得罪了”。

    下一刻她骤然弯腰,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沈淮竹弥漫上诧异的眼神中吻了上去。

    沈淮竹眼前瞬间压下一片阴影,像灰色的纱掩在面上,只能瞧见侧面打来的幽若烛光,他脑袋微微一动,唇上传来柔软、短暂的触感。

    宋潇声嘴一滑,落在了沈淮竹的嘴角。

    她这样停留了一瞬,二人皆无反应,世界仿佛被定格一般,连呼吸也停了。

    只此一瞬,这沉寂的屋子里既然生出些旖旎缠绵的滋味。

    宋潇声混沌的大脑迅速清醒了,脸色绯红,不断颤动的眼皮掀开一些去看沈淮竹近在咫尺的脸。

    被光影分割的侧脸,挺拔的鼻梁……一双平静的眼睛。

    宋潇声浑身都躁起来,原本麻木的腿、手、脊背,都躁起来了。

    血液里面像灌入了岩浆,在体循环中淌过身体的每条脉络,而肌理之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

    宋潇声“腾”地弹起来,嘴上的触感还没消散,叫她充分地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

    沈淮竹在看见宋潇声压下身子时候做出了本能反应,可当宋潇声的唇贴上来时。

    他只觉得嘴角一软,冰凉、湿润,随后变什么都感觉得到,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能感知到宋潇声的青涩、局促、愕然。

    可是他读不懂屋子里的两颗心。

    宋潇声做完之后迅速在脑子里后悔了,但亲都亲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你不信我么?”

    沈淮竹没说话,像一座青色的山。

    宋潇声咬住嘴巴,饭也不吃了。赌气一般道:“王爷早些休息。”

    说完她便逃一样跑走了。

    一整晚,无眠。

    宋潇声察觉到了,沈淮竹有意躲自己,早晨她醒来之前便离府,夜晚晚膳过后才回来。

    特意错开了自己活跃的时间。

    宋潇声努了努嘴,在闲下来的时间里去找白玉生了。

    白玉生虽然也对她没个好脸色,却也没之前那般不待见了。

    见宋潇声这几日兴致不高,白玉生罕见地问她怎么了。

    宋潇声摇摇头:“没什么。”

    下一秒白玉生那刻薄的话又突突出来了:“怕不是跟你夫君闹矛盾了。”

    宋潇声瞧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啊,我昨日出去的时候,可见他在外面买府邸呢。”白玉生阴阳怪气道,她侧过身子像蛇一般缠到宋潇声身上,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脖子,“莫不是要搬出去了?”

    宋潇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兴致去接这话。

    白玉生一个人说得没劲儿,也不说这些了:“要我说,把心思放到男人身上有什么用?若不是这世道女人出不了头,谁会想去勾搭男人?”

    宋潇声深有感受,自她穿越以来,还没见过那个女人能出头夺彩的。

    白玉生忽然话锋一转:“咱们弄一件铺子怎么样?”

    宋潇声一愣,随即道:“好啊。”

    见她说的这么爽快,白玉生“啧”了一下,“你当我同你说着玩的么。”

    宋潇声这下认真了,表情没了方才的落寞:“我认真的,你想弄什么铺子。”

    这回轮到白玉生摇头了,“没想好。”

    宋潇声忽然想起来自己可以预测未来,虽说有副作用,但问一间铺子应该也没什么坏事,她脑子里浮现出阿珍那张年轻面孔,忽然在心里对系统道:“我做裁缝店未来会有起色么?招女学徒的那种。”

    系统滋啦滋啦的机械声持续一会儿,随后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场景。

    她站在牌匾下,屋子里的女性用针线在布料上穿梭着,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干什么呢?与你说个话怎么老荒神?”白玉生不满地看着宋潇声,“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宋潇声抓住她那只晃来晃去的手,郑重道:“我们做一家裁缝店吧。”

    白玉生:?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哪有那闲工夫给人缝衣服?”白玉生不屑的瞧了宋潇声一眼,赶紧把手抽出来。

    宋潇声道:“不是我们缝,是教别人缝。我之前观察过了,这里很多女人、女孩都无所事事,可以让她们来做这些,我们只需要提供用料就行。”

    白玉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宋潇声:“你脑子没事吧?”

    她想问宋潇声哪来的钱,但一想到这人是有王府做靠山,又将这话咽下去了。

    宋潇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认真的。”

    她见过太多女人因为没有一门手艺便被卖到各种各样的场所里,也许有几个像王嬷嬷那样运气好一些,进了大户人家。

    运气不好的,便只能流落街头,或者被人掳走做媳妇。

    而拖向西北的那趟板车上,又有多少个女人能够平静的走完这一生呢。

    她忽然正色道:“玉生,你之前在观南阁里有没有听说过有些女人会被送到西北去卖掉?”

    白玉生觉得宋潇声想一出是一出,也没个好口气:“你当我什么都知道?”

    宋潇声道:“我怀疑,多扬县就有这样的事情。”

    她捋了一下思绪:“我前些日子在多扬县碰到了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她说衙门的人要那她送到西边去,我怀疑这个西边,就是我当时醒来的那个地方。”

    白玉生眉头皱起来:“你认真的么?”

    宋潇声点点头。

    白玉生在脑子里捋了捋,也没去质疑真假,仔细的分析起来:“你既说是送到西边,多扬县在下丘的南边,若是按你说送去西北,那便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

    宋潇声被她这话一点,瞬时反应过来。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路途远,他们又一直围着郊外走,想要保证那些女人能够送到,守卫是其一,食粮是其二。

    其三便是,这么多人,想要不引人注意,就得一直中转。

    而这些流程,也不可能是一人所为,想要成功将人送去国家的西北边,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件事做的这么安静,背后肯定有权利所为。

    宋潇声与白玉生不谋而合。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自己身后如有黑不见底的深渊。

    对着她施加了强有力的力量,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宋潇声毛骨悚然。

    国家在纵容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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