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在二十多个上山来帮忙的劳力中,舒婉秀一眼看到了荀羿。

    他挑着两捆捆扎得很结实的稻草爬山,肩背却不曾压弯,反而如履平地般,轻轻松松走在队伍前面。

    舒婉秀迎上去和大家一一打招呼,虽然私下与荀羿有过几次来往,但是舒婉秀与他打招呼时神态语调都并未表现出不同。

    修房子的事儿舒婉秀是一窍不通的,大家开工后,有的踩梯子上房掀顶,有的挖土和泥修灶。

    她看了一圈,一时没有能插得上手的。

    好不容易房顶上的旧草全部扔了下来,她想帮忙抱几把新的干稻草递上去,也很快因为速度跟不上而被劝走。

    庞知山站在一旁统领全局,看她一副实在想做些什么的样子,就道:“你给大家倒水吧。”

    原本修缮的事计划一天干完,实际上因为人多,时间刚至晌午便已完工。

    几个时辰前,整栋房子的屋顶是灰扑扑、散发着霉味的。

    经过换新后,屋顶变成了崭新的枯黄色,扫除屋中掉落的灰和细碎霉草,站在两间屋内都能闻到一股稻草独有的香。

    舒守义在倒腾着小瘦腿在两间屋子中进进出出,傻笑个不停,生怕舒婉秀发现不了屋顶上的变化,指着大声分享道:“姑姑,我们有新房啦!”

    周围二十多双目光被乍然响起的声音吸引而落在他们身上,舒婉秀虽然脸红,但回应过舒守义后,还是趁着大家尚未收回目光,情真意切地向大家道了谢。

    都是一群老爷们,遇到别人道谢的时候,大多只会沉默地点点头,或憨憨回以一笑。

    庞知山是个会缓解气氛的,他乐呵呵地站出来接话:“既有了新房,那就该请吃米糕。今年先欠着,明年你家丰收,千万别忘了补上!”

    舒婉秀猜想庞知山说的应当是方远县某种习俗,尽管她现在不大清楚,但以后都是可以问的嘛!所以毫不迟疑答应了。

    手头活儿忙完的人,收拾齐带过来的工具陆续离开。

    舒婉秀一一送别,轮到修灶的师傅走时,人家特意对她嘱咐:“新修好的那半边土灶不能立时用,最少得风干五六日才能架锅生火做饭。”

    这个舒婉秀可以保证:“您放心,我肯定不用。”

    何止五六天不用,以后都不知何时能派上用场。

    本来这次舒婉秀没打算修灶,是庞里长觉得应该一趟水弄好,替她们当家做的主。

    荀羿来时走在第一个,回去时不知道收拾什么耽搁了,缀在最后,与庞里长一齐下的山。

    送走他们,整个半山腰再无外人,舒婉秀和舒守义并立在屋外,肆无忌惮地打量刚刚改头换面过的屋子。

    在她们身后,几块亲手开垦出来的菜地里已经长出了许多小苗。

    一切欣欣尚荣。

    舒婉秀也神怿气愉。

    “守义还喜欢吃酸溜溜的葡桃吗?”她眉眼弯弯笑着问。

    从前家中屋后有一株葡桃,每年都结不少果子。

    舒守义是个馋猫,每次葡桃还是青色、硬邦邦的小果子时就会闹着要吃,等大人们真如他所愿把青葡桃喂进他嘴中了,他又马上皱起整张脸,一边不停吐出酸水,一边摇头大喊:“再也不吃啦!”

    今夏那株葡桃还未旱死时,舒守义都闹过几次呢。

    他显然记得那股沁入心脾的酸味,光想想脸便皱巴了起来,口水也泛滥得即将决堤。

    不过用力咽下口中津液后,他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扭扭捏捏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想吃。”

    舒婉秀极为温和地说:“那姑姑给你去山中挖一株回来,就挖个坑种在灶屋的木棚下,让它顺着木柱往上爬。

    长个几年我们便有一整架的葡桃啦,到时候夏天坐在棚下看着满棚的葡桃用朝食、夕食,然后……”

    她突然目光狡黠。

    在故弄玄虚停顿后,放大声音凑近他道:“就有很多毛毛虫掉在你碗中啦!”

    “你的朝食、夕食都变成了毛毛虫青菜粥!”

    舒守义嘴巴一瘪,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舒婉秀一时兴起逗一逗他,见势不对,马上把他捞起来抱住安抚,并说起自己真正的计划。

    “不会有毛毛虫的……”

    “姑姑不仅给你种葡桃,还种桃树、枣树、栗子树。往后每年,春来咱们种甜瓜,入夏刚好能吃。”

    舒守义在她怀中眼睛亮亮的,不知是因为方才未落下的泪,还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

    房顶修好的第二天,天气突然凉快起来。

    秋风乍起,带给舒婉秀很大的紧迫感。

    一方面屯柴要继续,另一方面需想法子弄些能塞进衣服中御寒的东西。

    棉花舒婉秀想都不敢想,只能往芦花身上打打主意。

    她清楚芦花保暖性不佳,但是多取一些回来,配合修屋顶剩下的大半捆稻草,应该也能勉强度过这个冬天。

    只是她到五牌村后还没有四处转过,如今自己再去找寻芦苇荡显然来不及了,索性直接问的陈婶娘。

    婶娘说,沿着她们家山下的溪流往下游走半个时辰,有一处很宽阔的浅水滩,方圆十几里都只有那浅水滩旁有一片大的芦苇荡。

    舒婉秀不说二话,立刻找寻了过去。

    路上她还心急,担心被人采没了,等到地方了才松气。

    真的是很大很大一片芦苇荡,放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这次她把舒守义托付给了陈婶娘,因为再怎么说这片芦苇也长在水边上,近水处淤泥多,大人都要多加小心,孩子腿短,陷进去腿拔不出来会慌神,容易出事。

    她出家门时带了个背篓,后来陈婶娘主动借给她一个装粮食的麻袋,说用麻袋既轻便,又能装下更多东西。

    天阴沉沉的,连带水边刮起的风都变得格外阴凉。

    舒婉秀搓搓手臂,沿岸边走了一段,选出一处芦花多又相对来说干燥少水处,脱下草鞋,从周围弄了些野草把草鞋绑在两头,挂到脖子上。

    最后挽起裤脚,撸起袖子,小心盯着脚下进了芦苇荡。

    芦苇杆十分细长,一根杆上能长四五片带毛边的叶片。

    舒婉秀把袖子挽起护住了衣裳,却也不打算让自己的胳膊被割得鲜血直流。

    她每一次抬手都十足小心,轻轻勾下枝条,尽量不碰旁叶。

    多的秸秆不必取,只折下杆尖尖上那一点穗柄。

    不知多久过去,手中麻袋重量没增加多少,但数量堆积到了一半的位置。

    她抖抖袋子让上面的沉积下去,上岸重新寻了一处茂盛的位置采摘。

    如此换了两次地方,整个麻袋完全装满了。

    舒婉秀把终于有了些重量的袋子甩到肩上,这才有闲情逸致看看周围风景。

    远处丛山叠岭,近处水波粼粼。

    刚来时还不觉得,现在细看下,发觉这片水域实在过于宽阔了些,要不是从陈婶娘那里听说这只是一处浅水滩,她定会误以为这是一处湖泊。

    不过……哪怕只是一处浅水滩,如此宽阔,里面应该也会有鱼吧?

    还有这芦苇荡,简直是野鸡、野鸭藏身的好地方。

    这般想着,舒婉秀的步子有些拔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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