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试牛刀

    寅时一刻,万籁俱静。

    秦讼躺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上,辗转难眠,他太兴奋了,自上次暄霖王大出风头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得意。

    上回柳麒麟借那颠倒众生的《胡旋舞》,私库暴富。他一箭双雕,好不得意。却在回宫途中,经过茶楼时,听到有人高喊奇怪的俗语——

    宁为暄霖一条狗,不当泽兰大丈夫。仁者驻地地生金,暴君降世世不宁。

    柳麒麟掀开帘子看过去,那人羽扇纶巾,是个读书人。

    顿时怒不可遏,若是让这种人当了官,那不是逆臣是什么。

    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汤四处飞溅。宫女立刻收拾残局,发抖的身子暴露出她的无助。

    秦讼见状,挥挥手令宫女去到角落里。

    柳麒麟还在想,那读书人是何居心?论罪当大不敬,该斩。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四年前暄霖还是不毛之地、流放之所,现如今竟与繁华京师相提并论,他柳常敬怎么敢?

    又联想到,柳常敬今夜为了封地百姓大出风头,这俗语背后所指就是他吧!

    说他仁厚,说他为百姓慷慨赴京……

    两相比较,衬得自己像个小丑。

    柳麒麟脸色一变,他答应过先皇不伤手足,暂时动不了柳常敬。

    但是刚刚那个读书人,话多该死!杀他也可以儆效尤。

    “左右听令,将刚刚那个乱嚼舌根的读书人,就地格杀。”

    秦讼立刻劝道:“杀不得,杀了就坐实陛下暴君之名,臣有法子为陛下分忧。”

    “嗯,说来听听。”

    “一切从暄霖而起,那就从源头解决,不知陛下以为如何?”秦讼将源头二字咬音很重,一听就知道深意。

    车厢里有片刻寂静,耳边传来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嘎吱嘎吱——

    柳麒麟几番纠结,方和颜悦色道:“此事你列个章程出来,务必要体面自然,不让世人说朕残暴寡恩。”

    回宫后,秦讼与皇帝再次沟通,确认是要除掉暄霖王后,他才着手联合礼部,欲借百年祭祀大典,除掉暄霖王。

    礼部严尚书很刻板,是个守礼之人,在朝堂上属于一股清流,不是秦派,也不是孤臣,只忠于礼法,神明。

    秦讼为了祭祀大典,周旋许久,今日得以奏效,严尚书终于松口,应下皇帝谕旨。

    “哎——”

    他长叹口气,把今日与严尚书商议之事又过一遍,更加睡不着。

    所幸他今日单独睡,并未去妻妾那里,在床上也不用顾忌就寝礼仪,就随性翻来覆去。

    刚酝酿出睡意,他正要与周公切磋棋艺,房门被叩响。

    “滚!”

    他翻个身,心说自己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搅他睡觉。

    门外小厮停止叩门,低声道:“老爷,出事了,刑部赵一鸣求见。”

    赵一鸣好像是自己人,秦讼压住困意,慢慢从床上起身。

    “更衣!”他冷声道。

    守夜婢女将特制灯罩揭开,瞬间从中倾泻出月白光线。

    原是颗鹅蛋大小夜明珠,镶嵌在花架灯台上,好似把天上月亮藏进了屋里,发出的光比灯烛还要明亮几分。

    此情此景,嫦娥所居月宫莫过如此。连皇帝见了,也要赞叹这夜明珠品相比贡品还要好。

    婢女早习以为常。

    她麻利抬手将帐子挂在床两边,为秦讼在杭丝绸中衣外面,套上凉快又不失身份的葛黄纱衣。

    待挽过发,婢女小碎步跑去开了门。

    赵一鸣连滚带爬,看见秦讼坐在床上,他立刻小跑过去,坐在踏凳上,一把抱住秦讼大腿。

    哀嚎:“国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司狱司出大事了。”

    “休得急躁,慢慢说!”秦讼心里越发看不起赵一鸣,这刑部的二把手,没有刑部尚书一半的城府,可惜这是自己人,只能忍了。

    “司狱司刚刚来报,刑部女牢死刑犯全部越狱,在司狱赶到前,废了狱吏、挟持狱丞,把男牢里除了罪犯/淫/邪的都放了,她们还……”

    秦讼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还毁了司狱司所有卷宗,劫了银库。”

    “哎哟!”

    赵一鸣痛呼,他被秦讼一脚踢开,在地上翻了一跟头,碍于国师怒火冲天,他也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爬起,跽坐在冷玉铺就的地板上。

    “是谁,抓到罪魁祸首没有?”

    “男牢犯人抓回十之八九,女牢的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司狱司连同京畿衙门连手出动,竟是没有半点头绪。”

    赵一鸣连哭带嚎,“国师,女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只怕难逃干系。”

    “您一定要大发慈悲,捞一捞下官,只要不死,流放我也认了!”

    秦讼双眼紧闭:“我只能冒险为你求情,成与不成你别抱太大希望。”

    突然秦讼想到什么,急切问道:“你刚刚说女牢全部越狱,李慕荷现今何处?”

    “李姑娘……”赵一鸣看了看秦讼如同黑云压城的脸色,声音吓得断断续续,“李姑娘自然……也与她们一起、越狱了。”

    “你怎么不去死?”秦讼一下站起来,从踏凳走到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赵一鸣身前。

    “你不是说,刑部死牢铜墙铁壁,连苍蝇都难逃出来。闹出这么大动静,刑部和司狱司都是摆设?”秦讼脸色通红:“赶紧滚!”

    赵一鸣如蒙大赦,不敢多呆片刻,一溜烟跑了。

    秦讼思虑片刻,对暗处喊道:“秦一甲。”

    “在!”

    “去提督府,令立即出兵,就算把泽兰城掘地三尺,也要把李慕荷给我找出来,其它女囚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秦讼大拇指上有一枚墨玉扳指,凡遇事不决,就会下意识用食指侧面去转动扳指。

    这扳指打磨特别光滑,戴在手上很舒适。

    此时却将他的拇指硌疼了。

    “嘶——”

    他停止动作,扶额道:“算了,连同李慕荷,都杀了吧!让张提督多留意泽兰青楼、绣房,女人扎堆的地方。”

    秦讼很疲惫,不再言语,手背朝门口扬了三下。

    “属下遵命。”

    *

    半个时辰前,丑时三刻。

    方仪采纳李慕荷计策,令娘子军按兵不动,待男囚们冲出死牢,上街感受到自由,一片混乱之际,她领女子们劫库银,让李四带小分队抬。

    她在开锁时发现捕头与何四等人,并未因她认罪而豁免牢狱之灾,便将家乡之人问过去留后聚在一起,组成男子小分队,由何四任队长。

    由于狱吏都被方仪打晕,她们几乎没遇到阻碍,出了死牢重见天日,走过几道门,远远看到一处二楼高的建筑。黑色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照磨所。

    “那是什么地方?”方仪好奇。

    “存放案件卷宗,梳理案件的地方。”李慕荷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不如将之付之一炬。”

    “好。”

    方仪很快洞悉军师所想,此举不仅可以振奋娘子军,还可以令司狱司陷入更大的混乱,腾不出手来找她们。

    唤出万象,麻利开锁,她领了众人进去,将架子上的卷宗扔进火盆,烧卷宗太过浪费时间,一把将照磨所点了,万一引发火灾,方仪又不愿。

    索性将烧不了的用万象挠碎,她将万象变得很长,像地里干活用的抓爬那么大,令大家退出去,对着厚厚卷宗轻轻一爪,那些宣纸登时化为齑粉,她连续挥出十几下,便听得房梁发出厚重的声响。

    方仪发觉不对,立刻闪身出了照磨所,“所有人,退后。”

    只听“轰隆”一声,二层高的照磨所四分五裂,坍塌不成样子。

    娘子军对方仪的敬意又拔高了一大截。

    方仪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月光下坍塌的照磨所开始冒白烟,想是里面的火星子,引燃了木头,她也没时间去打水救火。

    怎么办?

    阿若见她不动,劝道:“方姐姐,咱们赶紧走,这里没有人,烧不到人的。”

    方仪不动,她抬眼去看李慕荷,希望她能出出主意。

    “方仪,以你的能力,灭火不是手到擒来。”李慕荷一点也不着急,甚至称得上很悠闲。

    电花石火之间。

    方仪想起万象可以控制温度,只要不控温伤人她就不会受到惩罚。

    不如试试?

    她闭上双眼,紧握万象,通过万象发现可以改变一定范围的温度。

    她将范围调整笼罩住照磨所,将之完全包围,用意念将温度变为零下,照磨所散发出的白烟,肉眼可见消失了。

    “这是成了。”方仪心中一喜,将万象收回眉心。

    了却担忧事,方仪领着娘子军再度出发,只因刑部将司狱司和照磨所并在一处,这刑部死牢就像迷宫,走不完似的。

    这又过了几道门,她们终于走到街上。

    方仪有些迷茫,她对泽兰城不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往那里走。

    “走这边!”李慕荷朗声道,她边走边跟方仪解释,“我会趋吉避凶,大家跟我走,不会遇到追兵。”

    “慕荷,我们要去哪里?”方仪难掩兴奋。

    “您可知道灯下黑?”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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