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孝庄太皇太后从刚开始,就一直作为旁观者,旁观着这些事情,也从而从其中来了解事情的经过。她只知道玄烨这些年苦,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苦,如今才探知其中一二。
一个还要靠怀孕的妻子来保护的男人,那种无力和自责,足以将他压垮。即便曾经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怀孕,可现在…
“请您切莫妄自菲薄,您的存在,对于陛下来说,才是最宝贵的价值!”闻言,东宫焓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记得族姐曾经说过,她说,从未看见陛下如此开心过。她自小与陛下一起长大,儿时,陛下受累于身上另一半来自于异族的血脉。整个景国当时因为异族的侵略而损失惨重,包括选择了异族为夫的先帝,虽没有对陛下做什么,可常年的忽视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起,陛下再也不会笑了。族姐那时常说,陛下这是把自己活成了‘景国的陛下’,却完全连自我都失去了……直到遇到了您…您不知道您有多重要,不单单只是因为陛下,更是因为景国。景国不需要一位没有情感、无法约束的陛下,您的存在,就是她最好的束缚!”
“荒谬!将自己的错误责怪到孩子身上,这位景国的先帝,真是荒谬之至!”闻言,竟是太皇太后先炸了。
她也是一位母亲,她也有女儿,即便自己当时在太宗皇帝后宫中并不算受宠,可她也是竭尽全力想要给孩子最好的。可这位母亲,虽说位高权重,可脑子却不太好使!
“谁说不是呢?可她是为了景国而死的先帝,如今,再多的腹诽也随着逝者一起入了尘土。”东宫焓苦笑:这位先帝虽说荒唐,可到底也没有逃避自己作为景国女帝的指责,为了景国而死。
“她那是为了国家而死,而不是逃避吗。。”不只是想到了什么,康熙略带鄙夷的说道:“将自己的过错全部扣到孩子身上,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怎堪为……”
可他,又与她有何不同?还不是没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妻女?
“您和那位先帝不一样!至少,陛下会因为您而产生求生的欲望,您不知道,在生产大出血垂死之时,她依然喊着您的名字,她深爱着您!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神镜肯定的‘天命姻缘’,谁也无法把你们分开!”东宫焓思索片刻,终是忍不住僭越质问道:“敢问帝君,在这几年中,是否已有别的妻室…或者就像刚刚的妾室?”
“你若说名义上,她们确实是我的妃子;自安安之后,我从未有过别的女人!”迟疑片刻,康熙还是说了实话。
而一旁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此沉默状,显然也是知道这些年康熙在后宫中耍的手段。
“恭喜您,您这样做是对的!景国和大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我景国崇尚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不存在妾室。故而,您若有了其他人,哪怕陛下再爱您,也不会迁就。就如同我和族姐对容若提出的要求!”闻言,东宫焓以赞赏的目光看了看康熙,随后向他普及着景国的习俗:“我景国没有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多妾制,陛下常说,如果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那么我们女人为什么不可以?男人崇高的标榜着自己厉害,可男人厉害在哪里呢,有些事还不是要靠我们女人?故而,在景国,男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相反,历代神殿的实际掌权人和景国的帝王,女性比例占据的相对而言还多些!朝堂之上男女也是相对于而言平衡点的状态,所以,男女不是景国删选有才之人的标准,能者居上才是正理!”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国家……”旁边侧耳倾听的皇太后忍不住感叹道:“皇额娘,你听到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女平等的国家……”
相对于汉族,无论是满族或者蒙古族,文化都足够别具一格,女人的身份较汉族而言已经高了许多。可即便这样,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即便贵为太后或者太皇太后的她们,这条路从来也不是她们自愿的。她们也曾在私下中扪心自问,为什么身为女儿身,男儿可以做得,她们却不可以?!!而她们,就注定要为了部落和家人牺牲?现在,时过境迁,却告诉她们,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女平等的国家,女性也可立于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她们…
“真好啊…”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国家,原来,女性不一定就是男性的附属…
“安安…安安如今怎么样了,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听了景国相对于大清而言骇人听闻的风俗习惯,康熙依然是古井无波的模样,能够让他执着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点:安安。
左手搭在安放在身侧的卷轴上,好似这样就可以离她距离更近一般,他迫切的希望从东宫焓口中听到安安的真实情况,可又唯恐这结果使他无法接受的。
“您应该知道,您是陛下的‘天命姻缘’?”东宫焓再次问道。
“…”康熙颔首,表示知情。
“…神殿有记载,天命姻缘的彼此,可感受到彼此的情绪,也可彼此互相促进加持…”具体地说,她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激活这种bug,又或者,这只是一种传说。
“所以其实,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安安醒来?”康熙一针见血的问道。
“帝君所言极是!”东宫焓讪笑。
“族姐只是猜测,陛下已经沉睡太久了,神殿已经开始起疑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一切只能尝试…”
“安安现在在哪里?”康熙平静的问道。
“为了不让神殿发现陛下出事了,族姐和神卫们将陛下安置在了云天神殿,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天神殿虽属于神殿的辖区,可是,即便是大祭司,也无权擅自进入神殿,这一代有权利随时进入神殿的,唯有觉醒了神血能力、又作为神明后裔的陛下!”东宫焓越解释越与有荣焉:这可是她阿姐想出来的办法,成功瞒了所有人三年!
“景国三年陛下未曾出现,神殿一直蠢蠢欲动,相必,也到极限了吧…”康熙轻轻点头:“灯下黑,此招甚好,可若是哪天‘透风’,这里也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唤醒陛下刻不容缓!帝君,您看?”东宫焓也知道,让一国之君离开自己的国土涉足他国,这风险着实有些大,即便爱慕陛下,大清皇帝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毕竟,陛下已经昏迷三年了,大清皇帝为她守了三年身,在大清而言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了,更主要他还是皇帝。而他与陛下仅在镜中世界相处过,而且据族姐推断,也就不过一年左右,一年的时光,值得这位帝君犯险吗?
既然已有想法,是否可以猜测…“可有对策?”康熙依然是轻描淡写的问道。
“玄烨!你可要想清楚,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大清的皇帝,怎可以身犯险?”本来对这份感情已经接受的孝庄太皇太后听闻此事如此险峻,立马就炸了:让大清的帝王去犯险…又是为了爱情,难道…福临的事情,又要重演了吗?
“玄烨,保成还小,大清…离不开你!”日常几乎不怎么查收他的事情,一向和他保持一条战线的皇太后也开口规劝道。
见康熙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迟疑,依然直直的看着她,东宫焓无奈:“敢问帝君,可曾见过陛下的云鸟?你同陛下既然本是天命姻缘,那么自然命数相连,互为一体,云鸟是神鸟,神鸟有灵…它既是陛下养大,遵奉陛下为主,你与陛下一体,自然,也会认你。”
“云鸟日行千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我该如何召唤阿云?安安沉睡三年,我从未见过阿云……”康熙皱眉,办法是很好,可无奈,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召唤阿云,更不知道阿云在哪里。
“啊…那事情就麻烦了。有了阿云,就连直接进入神殿,都会成为很正常的事情,谁都知道阿云是陛下的神鸟,守护陛下是它的指责。可若找不到阿云,那事情就麻烦多了。因为陛下昏迷的三年中,我等未曾见过阿云,故而,族姐以为,阿云会在帝君这儿,原来……”闻言,东宫焓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原本一环扣一环计算好的计划竟然卡在最主要的环节上。
“可有其他办法,或者,可还有其他云鸟可借一用?”康熙依然沉着冷静,尝试规划其他路线。
“云鸟认主,是很灵性的鸟儿。一直云鸟的背上,只会载它的主人以及它主人的伴侣,若无它主人的陪同,它连它主人的子嗣都不会让他们坐在它的背上,更别说……”东宫焓摇了摇头,无奈的解释道。
“其实…帝君,您不妨想想,这三年来,身边可曾出现什么怪事?或者,可否有人捡到过纯白色的羽毛,或是听到了清脆之至的鸣唱声?”仔细斟酌了一会儿,东宫焓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最大:“云鸟和主人心意相通,它既然没有守在陛下身侧,那么它必定是遵循陛下的意愿去守护陛下希望它守护的人了,否则没道理销声匿迹了!”
云鸟忠诚,它们的一生,只会选择一位主人,陪伴着主人直到主人的生命即将截止,那一瞬,它们会展翅冲上天空,飞到自己能飞到的极限,然后力竭般收拢羽翼,任由重力作用下自己快速下坠着,摔得粉身碎骨。
可如今,陛下未死,云鸟又去了哪里?
想想也只有这里最有可能!
“云鸟是神鸟,只要它不想被人看见,那么,就没有人能发现它。可是,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食物……比如…不受控制掉落的羽毛…再比如…云鸟的鸣唱……”东宫焓在脑海中仔细翻着云鸟的一些特性,与康熙一一细说着。
“梁九宫…去查一下,这宫中,近些年来,可有人捡到过白色羽毛,听到过鸟儿的鸣唱声,膳房可有食物遗失,速去速回!”康熙闻言,思忖片刻,唤来梁九宫,吩咐他速去调查。
“云鸟?哀家听你们的意思是,难道是想要凭这鸟儿来载人?”皇太后的汉话并不好,可听到现在,也终是听出了点意思。
她自小在科尔沁草原长大,这草原上最凶猛的鸟儿——海东青她也曾见过,可鸟儿毕竟是鸟儿,想要凭借鸟儿带人,岂不是天方夜谭,着实不可能呀!
“太后娘娘,这云鸟,可同大清的鸟儿完全不一样,云鸟只是站着,它的身高就普遍超过了二丈,它无惧长途跋涉,耐力好,负重可达千斤,是传说中天神的使者……”东宫焓抿嘴一笑,轻轻为这位来自蒙古的太后介绍着云鸟的种族特性。
“皇额娘,您听见没,这世界上,竟有这样神奇的鸟儿!”即便如今已经年纪到了不惑之年,许是因为一路上有孝庄保驾护航,即便没有身为丈夫的顺治帝的关爱,她活得依然单纯,童心未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足为怪…”孝庄感叹着,她这一生就已经活成了传奇,还有什么怪的呢?
想想她身边的这些个男人呀,一个个,都为了爱连命都不要了,她本以为一手带出来的孙子——康熙会是那个例外,谁知…
“两位娘娘不知,这云鸟,在我景国,也是特别少见的,能够得到云鸟认可的人,往往被视为被‘神明’眷顾的人,她们会一生平安顺心。”东宫焓轻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陛下的阿云,应该一直就在这宫中,只是云鸟是神鸟,本身自带种族力量,它若不想让人看见,自然没有人能够发现它!”
果然,不久之后梁九宫回来,凑在康熙耳边回复了些什么,末了,康熙点头之后,再次挥退了他。
可即便确认了这一猜测,要找到云鸟,也绝非易事。
可阿云同景昭命数相连,如果说有可能找到阿云的,那么也只有与景昭互为‘天命姻缘’的康熙了。
东宫焓进宫一次,虽然解了他的很多疑惑,可也带来了算不上好的消息。
康熙自是知道,能够力挽狂澜的,就是尽快在事发前找到阿云,唤醒景昭。
他并不在意景国会怎么样,他只在乎被推下帝位后,昏迷的安安又会遭遇什么?
所以…阿云,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