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神都傲霜

    东宫焓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婉拒了两位太后的赐宴,她同等候在内廷外一宫殿茶水间的纳兰性德汇合,带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两人回了客栈。

    当夜,纳兰家的人便出现在了客栈,是来请性德回家一叙的;两人对此显然早有预料,纳兰性德当夜便回了次纳兰家,但很快又回来了,看着脸上的不渝就能猜出,得到的结果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知道康熙当夜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找到阿云的,第二次康熙传召的时候,阿云正立在养心殿前,视周边一众好奇打量的目光于无物,自顾自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在东宫焓与之打招呼的时候,它与它的主人极为相像的浅褐色眼睛睿智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继续为自己打理着羽毛。

    比起三年前康熙见它的时候,它的羽毛显得凌乱了许多,羽毛上的光泽度也减弱了不少,至于瘦没瘦…被厚实的羽毛挡了干净,饶是谁也看不出来。但是综合它的整体状态,答案肯定是瘦了!

    可即便这样,那一身雪白的羽毛并着骄傲的气质,以及能懂人言、通人性,绝对神鸟之名名副其实!

    东宫焓走到台阶上,向着康熙行礼之后,他挥手示意免礼,随后一针见血的问道:“阿云就在这里,接下来,朕该怎么做?”

    “阿云是神鸟,您告诉它,您想去找陛下,它自然会带您去找陛下!”东宫焓轻声说道:“在景国,没有人敢伤害神鸟,尤其是伤害陛下的鸟儿!”

    她指了指阿云修长的颈项中若影若现的深蓝色吊坠,示意康熙看:“那是出入景国都城傲霜城的‘钥匙’,有了这个,阿云就可以自由出入傲霜城,以及位于傲霜之巅的云天神殿了…将您的星辰玉给驻守在那里的神卫军看,他们会让您进去的。然后…帝君啊,为了减少目标,我等不能陪伴在侧,请您务必要小心!”

    “……”康熙沉默的点头,随后接过了一脸担忧的梁九宫递来的包裹,让梁九宫为他披上了云锦制成的深蓝色披风,执着的走下台阶,走向了阿云。

    许是神鸟真的通灵,就在他靠近的时候,便停下了羽毛的梳理,它浅褐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康熙,时不时的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他。

    “阿云,这些年…有劳你了……你想安安吗?带我去找安安,我们一起去找安安,可好?”康熙并没有因为它只是一只鸟兽而轻视它,相反,他极为慎重的小声和它商量着。

    “啾……”一声悦耳的长鸣响起,恍若惊醒了晨起的紫禁城,一丝阳光穿过厚实的云层罅隙,照射到了金色的琉璃瓦上,照射在了云鸟如雪洁白的羽毛上,为它染上了一圈金芒;就连心中积压已久的阴霾,好像都随着这一声长鸣散去了许多。

    只见它长鸣之后,屈下了身体,将白如皓雪的羽翼垂到了地上,待康熙踩着轻功再次攀上了阿云的背,在他背上坐定,它才小心起身,扑棱着翅膀,只一瞬,展翼…

    在从未学习过如何驾驭鸟兽的情况下、就上了鸟背,随着鸟儿一飞冲天去拥抱蓝天,康熙以为,如果是他,绝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传说、以及传说之下这只颇有灵性的云鸟。

    可事实,他却这样做了。

    因为对云鸟主人的爱、信任和担忧。

    他以为,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爱太过奢侈,无法轻言,甚至穷尽一生他这个字都难以出口。可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个字吐了出来,甚至为了这个字去牺牲和付出。

    但爱情的双方,本就是相互付出;而至始至终,安安始终都是那个付出的人,他却从未能为她做过什么,而这一次,也该轮到他来去为安安付出了!

    他是帝王没有错,可他首先是个男人,如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又怎么敢谈守住江山呢?

    云鸟的飞行速度果真极快,飞得也很稳当,陷在云鸟身上厚实的羽毛中,即便因为云鸟飞的极高、穿透云层那阵阵的湿雾,也没有对玄烨产生多大的影响。

    在傍晚时,云鸟的飞行高度逐渐降低了,满满的,穿透渐渐散去的云层,他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无边无际的深蓝色,一波波泛着白色的浪潮,在落日最后的余晖的照耀下,整个海面泛起了点点金光;橘或粉或紫或金的云散作丝缕妆平铺在了天际与海洋交汇之处,将两种不同的蓝全部融合到一起。

    湛蓝色、深蓝色,都是让人不惊为之心胸开阔的颜色;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一千载难逢的美景,使得玄烨一直揪着的心也放松了不少:“一切都会好的!”

    既然到了到了大海上了,那么,离景国也就不远了。

    但是玄烨从未想到,不只是离景国不远了,离大清也是肉眼可见的距离。不,应该这么说,自高空俯瞰,景国和大清,仅仅是隔海相望咫尺之遥的那点距离!

    所以,刚才是大清特有的红砖绿瓦的多彩建筑,在下一瞬就到了冰白银蓝为基调的景国了。

    云鸟即便降低了高度,他也只能绰约可见景国的大型建筑,他俯下身,借着斜视的余光仔细打量着景国的,冰白银蓝的建筑颇显高冷,可昏黄明亮连成一团的万家灯火,和不只是哪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却和大清没什么两样。

    忽然间,一直默默压在他心中的沉重包袱缓慢消散了:天权神授又如何?景国又如何?饿了依然要吃、渴了依然要喝,他们仅是凡人,和大清又有什么不同?

    而正如只要他心中有安安,这大清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安安的;反之一样,只要安安心中有他,这大景的帝君,也只能是他!

    这些天,自从知道安安的消息之后,他不免极喜之后又开始患得患失。很难想象,一国天子诸如他这样的,竟然会产生自卑和恐慌之感。自卑与…好似除了这满腹情深和大清的后位,他给不了安安什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句话果然没错,他他舍得吗?舍得回到以前…宛如木偶般无悲无喜的生活?他甘心吗?

    有些东西,不曾得到就不会担心失去;一旦得到,失去之后那种绝望空虚,会日日夜夜在心中扎根,折磨着人。

    ——而这种跗骨的绝望,他品味了三年,已经不想再尝试!

    到了景国,云鸟并没有降低高度,反而越发拔高了不少。

    再次穿过云层之时,暗蓝色的夜幕已经覆盖了整个苍穹,圆月高挂,点点星子零碎平铺在天空,闪烁着微茫。

    这种视角会给人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他沐浴着微带着凉意的夜风缓缓站起身来,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披风蜿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将他看似瘦长实质健壮的身子衬托的更显伟岸。

    他伸出右手,虚摸了下天空,忽然间胸腔中升起一股凌然的霸气:“登临绝顶瞰九州,万里山河尽往后,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8岁登基,15岁智擒鳌拜亲政,25岁平定三藩之乱!这些旁人看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他做到了,那为何会怯步于这里呢?而且,安安本就是他拜堂成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又在担心什么呢?

    曾经的自信,骄傲被捡了回来,惶惶不安的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再次穿过了一片厚重的云层,就连天幕都变得模糊了,未等玄烨适应过来,阿云便极速降落了。

    抹了一把穿透云间时被糊了一脸的湿气,黑色的凤眼再次定神之际,一瞬间看到的景象让他不惊瞠目结舌:那是一座宛如俯卧在山巅的巨兽般的银白色恢弘建筑,全都是银白色的,就连阿云停靠的平台,也都是白色的。

    “啾”轻轻的叫了一声,好似云鸟温柔的在提醒已经看呆了的他,他抽神,从翅膀上滑了下去,未待他站定,身后温热的气息已经离开——时隔多年,阿云再次展翅飞翔在这一片熟悉的土地,它眷顾的绕着神殿飞了几圈,最后它的身影消失在了错落的银白色的山峦间。

    他沿着蜿蜒的阶梯,一步步往上爬。

    一步…十步…一百步…数不清了……

    穿过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各色的、绣着各种巨兽图腾的旗子,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些旗帜。慢慢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爬上了山顶。

    山的顶端,方才瞥见的巨兽,远看好似打仗着嘴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走进了他才发现,原来巨兽的嘴,竟是两扇门。而这隐隐约约忽明忽灭的深蓝色,竟是蚀刻在上面的…文字?

    沉默的、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身着银白色贴身武服的神卫军在见过他的星辰玉后,主动为他推开了神殿沉重的大门,在他走进去之后,大门伴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再一次被合上了。

    在合上的瞬间,高低起伏按着诸天星宿排列的幽兰色烛火忽然间亮了起来,与银白色的玉石上蚀刻着的深蓝色花纹交相呼应,他独自一人走在中间正道上,一步…两步…三步……

    在明灭的幽兰色烛火的照射下,整个神殿看上去更偏月白色,随意瞥过那间或相隔的粗大的神柱,被那流畅的线条镌刻的巨兽给吸引了,它明明长着利齿好似狰狞的嘶吼着;可看起来却给人以神圣正义之感。

    正道的尽头,是高耸的阶梯,阶梯之上的平台,便是云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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