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停!”

    鹿鸣山,官道上。

    赵进骑在马背上,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马蹄声渐渐平息,队伍在官道上整齐有序,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赵进轻勒缰绳,掉转马头来到马车窗前,他目光微敛,眼中闪过一丝谨慎,稍稍俯身抱拳道:“小姐,前方就是鹿鸣山了。”

    沈时桉倚在马车上小憩着,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睡意一扫而空,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传令下去,全队戒备,继续前进。”

    “是。”赵进抱拳,恭敬道。

    他掉转马头,挥臂一振:“继续走。”

    队伍又缓缓开始前进。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晚秋掀开帘子,马车渐渐驶入山谷,她望着密不透风的密林,和阴沉的天空,心中既紧张又激动。

    她侧身望向沈时桉时,眼底浮动着不安的涟漪:“小姐,前面……就是鹿鸣山了。”晚秋声音渐低,半响又补了句,“老爷派来的人……可是要在今日动手?”

    沈时桉眸光微动,凝视晚秋紧绷着的侧脸,知道晚秋在沈家生活十余年,对沈云山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能打消的。

    “快了。”半响,她低声喃喃道。

    ……

    “大当家!大当家!”

    守在路口的汉子一路狂奔回去,喘着粗气,眼中带着止不住的兴奋:“有大肥羊!”

    大当家“嗖”地一下站起身,眼神都亮了起来:“多肥的肥羊?”

    “少说有二十来辆马车!那马车上都是东西!护送的人也不多,就三十来个人!”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哟!那不是送上门来的财神爷吗哈哈哈!”

    大当家兴奋地挥臂一震:“走!脸上弟兄们,今天咱们饱餐一顿!”

    他们血狼寨的名号,在鹿鸣山一带谁没听过。

    敢带着这么多东西大摇大摆地从鹿鸣山走,那不是送上门给他们送钱吗?

    说话间,大当家带着弟兄们走到高处,利用地形的优势埋伏下来,为首的大当家蹲在一旁仔细瞅了瞅,有些纳闷道:“我看这队伍不像是行商的啊?”

    一旁小弟抓耳挠腮,忽地眼前一亮:“说不准是那个达官显贵。”

    忽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众人声后传来:“那旗帜上是充州的官旗,必是从充州来的队伍。”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二当家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们身后,众人抱拳行礼:“二当家。”

    闻言,大当家一拍脑袋,头凑了过来:“那不就是你提过的那个沈家?”

    二当家轻声应了声,屈膝蹲踞在林间:“是,十之八九是充州刺史之女。”

    他眯起眼眺望山谷方向,眼里满是兴味:“充州刺史送七成家产进京的事传遍了整个大梁,不知这位沈小姐如此招摇过市,不知这一路过来,遇上了多少匪贼。”

    闻言,大当家身子微微前倾,粗粝的手掌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起兴味。听长风念叨过几次这沈家小姐,不知这沈家小姐生得什么样,是不是一个鼻子一个嘴。

    “不过……这怎么说也是进宫的秀女。”大当家收回视线,只觉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走咱们这条路?”

    虽说鹿鸣山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条道,但是先不论鹿鸣山这片地势陡峭,单就这一片土匪横行,秀女都不该往这走,若是遇上土匪,辱了官家小姐的名声,进了宫不会遭皇帝嫌恶吗?

    还不等二当家说话,其余小弟一听是进京选秀的秀女,顿时瞪大双眼,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这姑娘怎得如此想不开,竟想进京服侍皇帝那个老东西。”那语气中充满着着惋惜。

    现如今,大梁谁不知皇帝宫里年轻貌美的妃子大多都离奇去世,死因不明。

    世人都在传那皇帝吃人,还有人有胆子敢进宫伺候皇帝,真是嫌命长。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被皇子选中呢?”有个汉子小声道。

    “这皇帝都没死呢,那轮得上皇子。”大当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况且,这些个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梁皇帝子嗣不丰,如今还好端端活着的皇子只有三位,太子,三皇子和六皇子。

    太子资质平庸,没有主见。三皇子整日寻欢作乐,生母又是个婢女,不得皇帝喜爱。六皇子体弱多病,打娘胎里就带着病,不知还有多久可活,说不定比皇帝走得还快。

    嫁给谁都倒霉。

    大当家猛地甩了甩脑袋,不管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摩拳擦掌,看着二当家满眼希翼:“长风,这沈小姐虽是个女人,但沈刺史却是个贪官,他的东西……我们能劫吧?”

    顾长风望向缓缓驶来的队伍,沉声道:“劫,如何不劫。但不能伤人性命。”这沈姑娘也是个苦命人。

    沈云山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若是不劫,那便对不起他们这义匪的名声。

    “得勒!”大当家眼前一亮,粗着嗓子吼道,“弟兄们,今天咱们大干一场!”

    顿时山林间响起一片应和声。

    顾长风伏在山崖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只见那一行队伍缓缓而来,稀稀拉拉不过三十余名护卫,车辙印却压得极深,显然装着重物。

    他眉头一蹙,沉声道:“不对劲。”

    既然是一州刺史七成的家产,那对人的吸引力便是巨大的,少不得有亡命之徒心动。只派这些人护送,不是羊入虎口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长风忽地轻笑一声,眼底尽是冷意,心中暗道,这是想自导自演,将罪名栽赃给他们吗?

    顾长风目光敏锐地扫向四周,忽然察觉到异样。

    山林间过于安静了,连鸟雀声都听不见,顾长风脸色一沉:“不好,有埋伏!”

    大当家冒出的头一下又缩了回去:“他祖宗的!谁敢来咱们这劫货?”

    这年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上山做土匪,打家劫舍在南境一带再常见不过。他们恶狼寨没出名前,这鹿鸣山少说二十来户土匪。

    但自从长风来了,将周围的土匪收拾一顿,鹿鸣山这一片都是他们的地盘,谁敢来抢他们的东西?

    顾长风眼底冷意渐浓:“不好说,这些大的诱惑,谁能拒绝得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汉子纷纷应和,这么多的钱,皇帝都拒绝不了,更何况他们了。

    顾长风眯着眼,沉吟道:“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死士,指不定是自己人抢自己人,最后栽赃到我们头上。”

    大当家闻言勃然大怒,眼睛瞪得像铜铃:“这群狗官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心眼也太黑了,还想嫁祸给我们,我们能吃这个亏?”

    他们都当土匪了,还能吃官家的亏?

    有本事派兵来剿了他们,那些个官老爷们年年雷声大雨点小。再加上如今北境正值战事,朝廷那腾地出手来收拾他们。

    “不急。”顾长风道,“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咱们进去收拾残局。”

    ……

    沈时桉放下帘子,将车窗外暗藏的杀意隔绝在外,她神情平静,眼底却透着一股冷意。

    她从暗格里摸出弓箭,抬眼道:“待会找个地方躲好了。”

    晚秋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绝不会拖小姐后腿的。她悄悄抬眼,目光掠过小姐的侧颜,莫名让她感到安心,眼里满是崇拜和信服。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沈时桉握着弓,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

    “咻!”

    倏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紧接着,一只箭矢穿透车帘,沈时桉微微侧首,箭矢擦着她的发梢而过,“铮”的一声,钉在车厢壁上。

    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赵进拔出剑,大喊一声。

    “保护小姐!”

    紧接着,四周的山林中倏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刃,从林中窜了出来。

    晚秋身形一矮,熟练地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沈时桉指间夹着箭,掀开帘子纵身而出。

    她动作敏捷,落地时没有惊动黑衣人,她快速找了掩体,目光如炬,锁定目标。

    沈时桉搭弓射箭,动作行云流水,对准黑衣人的眉心。

    “嗖!”

    箭矢破空出处,直取黑衣人性命。

    部曲们见小姐亲自上阵杀敌,气势高涨,怒吼着和敌人厮杀。

    霎那间,刀光剑影,弓箭在沈时桉手中化作致命利器,每一箭离?都伴随着一人倒下。

    血腥味在沈时桉的周身蔓延开,她微喘着粗气,手臂发麻,沈云山的人比这一路上所有的刺杀加起来都要难缠。

    还好她早有准备。

    “箭上有毒!”一名黑衣人突然嘶声怒吼。他踉跄着按住箭伤,却发现指缝间露出青黑色的血。

    沈时桉微微喘着气,算算时间,确实该毒发了。她冷眼瞧那些黑衣人,一个接一地的倒下。

    “一个不留。”沈时桉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淬了冰。

    这些人跟部曲不同,是沈云山的死士,没有收服的可能,留着只会是隐患。

    “是。”

    数道身影应声而动,利刃入肉地闷响此起彼伏,沈时桉垂眸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咽气。

    山谷重归死寂。

    沈时桉站在尸体之中,目光冷冽地望着四周,心底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放松。

    螳螂解决了,该黄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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