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

    午时,大堂。

    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充斥着整个大堂,显得格外吵杂。

    “大当家今日怎么把所有人都聚在一处了?”大堂里除了他们这些壮年,寨子里的老人妇女小孩都来了。

    “可不是么?这个时间把咱们叫来,咱们连个过路的商队都没劫到,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张。”

    “劫什么劫啊?寨子里来的那位官家小姐,随便一个物件都够咱们吃上一段时间了。”男人拉长语调,“可惜了……二当家不让咱们动人家。就是不知这二当家是看上那位小姐……这才不让咱们动手吗?”

    那人话语间带着浓浓的恶意。

    “他祖宗的,咱们可是土匪!放着这么大个财神爷不动,放在寨子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土匪窝改成和尚庙了。”

    大堂外,赵进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眉头紧锁,目光欲言又止地落在沈时桉身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时桉头也不回,声音淡然道:“有话就说。”

    赵进低下头,声音低沉道:“不知小姐为何要选这个地方?”他不明白小姐为何执意要盘踞这土匪窝,以小姐的身价胆识,何处去不得,何苦守着这穷山恶水的匪窝?

    土匪即为贼,贼的存在就一定会带来祸端。

    沈时桉回头望向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地方如何?”

    赵进老实道:“穷山恶水。”

    沈时桉微微摇头:“前有断崖为屏障,后有密林,这是块风水宝地啊。”

    是块养兵的宝地。

    她需要时间。钱,人,粮食她都缺。只有蛰伏下来,低调发展势力,待到天下大乱之时,她才有能力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眼下她除了从沈云山那薅来的钱,两手空空,从沈云山那薅来的钱多也不多,随随便便一个一个军队便需要大量的银钱供养,便是再多十倍百倍,只出不进都有耗尽的一天。

    这恶狼寨有现成的人马,岂有不用的道理?更何况她为的不仅仅是这寨子,更是顾长风。

    一个心系百姓,有胆识,有谋略的人,这样的人才,她怎么能任由其埋没。

    赵进似懂非懂,抱拳道:“属下僭越了。”

    大堂交谈声不停。

    忽地,前方光线一暗,秦东和顾长风并肩出现。

    堂内骤然一静。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主座,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方才还热闹的大堂,此刻一片安静。

    秦东站在他那张虎皮椅前,那些陪着他多年的老伙计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喉咙略微苦涩:“今日召集诸位,确有要事告知。”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实则心中还是有点舍不得大当家这个位置。

    “弟兄们……”他嗓音沙哑,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半响才继续道,“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你们大当家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秦东只觉得肩头一轻,仿佛卸下了多年的包袱,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背脊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堂下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秦东眯着眼扫过一张张错愕的面孔。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剩下的话便轻松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先前坚定道:“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沈时桉沈姑娘,便是咱们恶狼寨的新当家。”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

    这句话落下,大堂内却炸开了锅。众人眼底皆是难以置信。

    “大当家!你莫非被那娘们下了蛊?”女人怎能当一寨之主?

    大梁今上对女子素有轻慢之意,上行下效民间早已形成风气。市井之徒,动辄以妇人之见讥讽,士林之中,更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主流。

    此话一出,自然有人不愿意。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下一瞬却放低了嗓门,不知何时起,这新来的女当家出现在门口,莫名叫人莫名不敢造次。

    沈时桉缓步穿过人群,匪众们不自觉退避三舍,自动为她让出道。她走到主座前,转身看向众人:“看来各位是觉得,女人不配坐这个位置?”

    “那是自然!”一个粗壮男人吼道,“康宁年间,就没听过有娘们当家的规矩!”

    话音刚落,他忽觉后颈一亮,赵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顿时冷汗直流。

    沈时桉带来的部曲悄无声息地将大堂围了起来。

    “大梁何时有过女人不能当家的规矩?”沈时桉忽地冷笑,“第一任汝阳侯便是位女子。大梁开国时,汝阳侯随着太祖一同打下这江山,当年汝阳侯提着枪头立规矩的时候,可没说过女人不能当家。”

    “诸位莫非以为,女子不配封侯拜将,觉得太祖的决断有误?”

    话音刚落,堂内骤然一静,他们虽是土匪,可提及太祖之名,众人仍不免心生畏惧。

    “我往来不喜强迫别人。”沈时桉面无表情扫过众人,“若是不愿意继续待在恶狼寨的,可以找赵进领十两银子,自行离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十两银子?

    如今在城里做工,一个月也才200文,十两银子他们不吃不喝也要四年多才能赚到,离开就给他们十两银子。

    人群中立即骚动起来,有人蠢蠢欲动,寨子里有不少后来才成土匪的人,拿着这十两银子,改名换姓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不必成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强?

    顾长风闻言蹙眉,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驳了沈时桉的面子。

    “大当家说的可当真?”有人耐不住诱惑,在诱惑之下,女人能不能当大当家已经不重要了,他眼中只要利益。

    沈时桉闻声望去,唇角微扬:“当然,我从不承诺办不到的事。”

    那人咽了咽口水,朝秦东和顾长风跪下:“大当家,二当家,多谢你们收留,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他磕了两个响头,拿了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了第一个人,陆陆续续有人拿钱走人。

    最终,只走了不到三十人,这三十人都是近日才来到恶狼寨的流民,寨子里的老人都没动。

    沈时桉微微挑眉,这个人数让她感到意外。

    大堂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角落里的老弱妇孺瑟缩成一团,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不敢出声。

    良久,秦东率先抱拳,打破僵局:“大当家。”

    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有人高喊,有人低唤,稀稀拉拉地传来“大当家”的叫声。

    “大当家……”

    “大……”

    不管剩下的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沈时桉都有法子让他们老老实实。

    傍晚。

    山寨里静得诡异,往日此时本该是匪众们谈天说地的时间,如今只余下几个火把,在月光下晃荡。

    山寨一处房间内,围坐了十余名匪众。

    一个粗壮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压着嗓子怒骂道:“他祖宗的,咱们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却要跪着听一个女人发号施令?”

    说着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恶狼寨没男人了,其他寨子还不得笑掉大牙,咱们弟兄们还怎么挺直腰杆做人?”

    “大家说是不是?”

    屋内众人纷纷应声。

    一个瘦弱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不知大当家和二当家收了她什么好处,竟把寨子拱手让给一个女人?”

    “这可如果是好。”有人苦恼,“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认那个女人。咱们余下的弟兄怎么办?”

    粗壮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不是说不愿意留下的人可以走吗?那咱们就走!留她一个空寨子,看她如何耀武扬威!”

    此话一出,方才还应和的人不说话了。走?说得轻巧,先不说没钱,他们都是没有户籍的人,往哪走?

    瘦弱男人扫过众人的神色,眼底露出几分不屑:“那女人带来的东西,只要咱们能带走一部分,这辈子都不愁了。”

    粗壮男人应和:“有了那些东西,谁还当土匪啊?”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见贪婪。

    “可……大当家和二当家……对咱们有恩。”

    粗壮男人道:“大当家二当家指不定都忘了咱们,他们把咱们送给那女人的时候考虑过我们吗?”

    “他们不仁,便别怪我们不义!”

    王麻子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闻言睁开一只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哄得屋子里其他弟兄都起了心思,他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

    那汉子余光瞥见他还躺在床上,心生不屑,粗着嗓子道:“王麻子,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吧。”王麻子畏畏缩缩坐起身,对上众人的视线,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觉得挺好的,沈小姐当了大当家,每日给我们发工钱,也不要我们出去打家劫舍。”

    那汉子啐了他一口:“没出息!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

    王麻子压低声音,他咽了咽口水道:“一个月五百文……就算在城里当差,也拿不到这个数。”

    那汉子冷哼一声,眼角斜睨着王麻子:“鼠目寸光!”他猛地一甩袖子,“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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