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那片开阔的平地上,整齐栓着队伍所有的马匹,马车和箱笼依次排开。
这些个汉子熟知恶狼寨的一草一木,趁着夜色摸到了后山。
精瘦男人蹲在草地后,压低声音道:“就是这了。”他今早一早就来踩过点。
不知该说这官家小姐无知,还是该说她艺高人胆大。诺大的车队,竟只派两个人看守。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小姐,半点不知江湖险恶。
就凭这点本事还想骑在他们头上?精瘦男人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才两个人,咱们直接动手?”或许是一切太过顺利,让他们信心暴涨,有人蠢蠢欲动。
“急什么。”精瘦男人压低声音,“他们若是叫人就麻烦了。”
说话间,精瘦男人拿出一个手掌大的暗器,他眯起眼睛,对准守卫,轻轻一按暗器。
“嗖!”
两道破空声传来,暗器悄无声息地射中他们,对面两人身形突然一僵,他们瞪大眼睛,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随着两名看守无声地倒在地上,粗壮男人眼前一亮,夸赞道:“李书,你从那弄来的暗器,好东西!给我们也来一个。”
“好东西多了还叫好东西吗?”李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玩意可费了他不少功夫。
他斜睨众人一眼:“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这群人如饿狼似地扑向马车,将马车上的箱笼一箱箱往下搬。
一个汉子迫不及待地撬开箱子,满箱官音在月光下泛着光,惊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我勒个乖乖!”
他粗糙的手掌猛地抓向银锭:“好多银子!发财了!”
这他爹的还当什么土匪,拿着这些钱,后半生都不愁了。
他咽了咽口水,咬了口银子,趁人不注意,偷偷摸了几个碎银放进胸前。
“发了!发了!”匪徒纷纷打开箱子,看着满箱的银锭,眼里尽是贪婪。
“小声点,别给人招来了。”
精瘦男人见众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轻蔑,沉声道:“先把东西运出去。”
“快快快,趁还没人发现,能带走多少带多少!”
粗壮男人从马车上重重跳下来,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低骂一句:“操!这么多箱,咱们才三十来人,人手不够。”
匪众们相顾无言,眼中尽是贪婪与不甘,这些堆积如山的财物,弃之可惜,奈何他们人数有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带不走。
有人眼里闪过杀意,五指在颈间一划:“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给……”他手掌在脖子处一抹。
粗壮男人闻言心动了,心想秦东那怂货将位置让给那女人正好,他咧嘴一笑:“说得对,宰了这群废物,这寨子便是我们的地盘。”
他转头看向精瘦男人:“李书,你觉得如何?”
李书沉吟片刻:“可行。”他们三十余人是寨主里的精锐,更何况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若是成了,这成山的金银都是他的。李书心中冷笑,他不满秦东多年,多谢沈时桉啊,让他有机会动手。
秦东,李书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就在匪徒提刀准备回寨子杀人之际,四周突然亮起了火光。“坏了。”李书脸色一变,只听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胡乱抓起几锭银子往胸前衣襟一塞,抬脚将他将面前的人踹倒在地。
“哎哟,那个狗杂种踹我!”被踹倒在地的壮汉在地上滚了一圈,撞翻了身边的同伙。
霎时间,匪徒们互相推搡咒骂着,银锭哗啦啦掉了一地。
“操!我的银子!”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别挤了!”“有人来了!”“快跑!”
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叫嚷声混成一团。李书趁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往山林深处跑去。
“李书跑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他们领头人跑了,他们更慌乱了,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跳窜。
“都别动!放下武器!”一声厉喝响起,只见四周火光骤亮,数十名部曲将他们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刀剑在火光下对准他们,粗壮男人一下跪下来:“好汉饶命。”
忽地,部曲们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沈时桉一袭玄衣,缓步而出,每一步都踩在匪徒们紧绷的神经上。
“小姐。”周蒙抱拳,“这群人试图偷窃,被我抓了个正着,要如何处置他们。”
沈时桉闻言,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砍断手指,逐出寨子。”
周蒙沉声应道:“遵命!”说话间,他腰间佩刀已然出鞘。
“大当家!是李书!是他哄骗我们,让我们过来偷的,小的真是猪油蒙了心。”
求饶声此起彼伏,沈时桉闻言轻哂一声,她微微抬眼:“哦?李书倒是好本事,竟能哄得你们三更半夜来偷东西?”
跪在前头的匪徒抖如筛糠,粗壮男人恨得牙痒痒,李书这个背信弃义的杂种,跑得那么快。
“都是那李书信口雌黄,我们一时蒙了眼,这才听从他的安排。”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结果那、那厮见势不妙,就……跑了。”
他生怕李书逃脱,忽然激动起来,声音顿然拔高:“大当家!那厮最是狡猾了,若让他逃了,日后必成祸患啊!”
火把的光影在沈时桉的脸上阴晴不定,她轻笑一声:“别急,他跑不掉。”
话音刚落,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部曲拎着个狼狈人影大步而来。
“小姐。”那部曲将手中的之人重重丢在地上,“这人想从后山逃跑,被我抓回来了。”
李书此时满脸血迹,衣衫褴褛,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正对上沈时桉似笑非笑的眼眸,顿时怒视着沈时桉:“你以为抓了我,你便能高枕无忧了吗……”
话音未落,周蒙的剑鞘已重重击在他膝盖上,李书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衣襟里的暗器应声落地。
原本应该倒下的守卫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李书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你们没死!”他猛地看向沈时桉,“你是故意的?”
没有人理会他,守卫弯腰捡起地上的暗器,双手呈给沈时桉:“小姐,此物是他们的暗器,威力十足。”
他们早有准备,却仍被暗器的余威所伤。
沈时桉接过他递来的暗器,随着看了眼,便被李书吸引了注意力。
“你若是想在恶狼寨立足,最好放了我们。”李书扬起下巴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意味,“否则,恶狼寨众人,绝不会听你号令。”
沈时桉抬眼,暗器在她手中轻轻一转,她目光一寒:“哦?不听我号令?”
李书昂首,他们都是寨子的老人,杀了他们,人心必乱。她初来乍到,必然震不住场面,往后更是没有立足之地。
“那该怎么办呢?”沈时桉轻叹一口气,故作惋惜。忽地,她话音陡然一冷,“那就只能都杀了。”
“你不敢杀我。”李书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最后狞笑一声,“我父亲对秦东有恩。你若是杀了我,秦东必然对你心生不满。”
沈时桉觉得好笑:“我想杀便杀了,为何要给秦东面子?”
周蒙刀紧紧贴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刃口滑开他颈部,温热的血丝渗了出来,李书浑身一僵,终于怕了。
……
李书他们走后,王麻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猛地坐了起来。
此时已过三更,夜深人静,他疾步冲进秦东的屋子。
“大当家!大当家!”他砰砰地拍着房门,手心都汗湿了,拍门的节奏越来越焦灼,“出大事了!”
秦东被吵得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外头急促的拍门声混着王麻子的声音,吵得他心烦。
他骂骂咧咧地披上外袍,朝外大声吼道:“干什么?大半夜的叫魂呢?”
秦东打开了房门,只见王麻子缩头缩脑站在门后,他语气恶劣:“你最好有事。”
王麻子被这一吼吓得浑身哆嗦,膝盖一软差点倒下。他嘴唇发白,他从前就是个小透明,被被秦东一吼,结巴了半天:“李…李李……”
“我我我……我怎么我了?”秦东粗声道,“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李书他们——”王麻子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李书他们要去偷新当家的东西。”
闻言,秦东虎躯一震,睡意顿时一扫而空:“你说什么?”偷东西?还偷到了沈姑娘的头上。
坏菜了,要是让沈姑娘知晓,不会觉得是他在从中作梗吧。他咬牙切齿地怒吼着:“李书这个蠢货!”
自己找死还要拖上垫背的。
秦东猛地向外跑去,边跑边喊:“去叫长风!”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后山狂奔,希望没人发现他们。
秦东赶到后山时,后山火光冲天,他脚步慢了下来,心中微微一沉,慢了一步。
他远远看见沈时桉的人将后山围住。秦东上前,跪在地上的李书一见他,眼前一亮。
“大当家!”满脸血污的李书一见他,眼中迸发出狂喜,“秦东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