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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巳三月三,杨柳惹人醉,山青漫漫。(不觉想到《上春山》)

    绵绵细雨一连下了几日,但倒是识趣,上巳前及时收住了脚踪。城郊“涵碧园”是宋家祖宗早年发达时所购置的第一套家产,想来已是纸阳之变以前的事了。这套宅子在宋老爷逝世后,就传给当时的宋家长子宋炜,后炜逝,这才落到了宋勉手里。

    此处芳园临清溪,此溪名水边。溪水清冽氤氲,清芬四溢,其岸生丛柳,新柳笼烟,何其醉逸?

    园内早已布置妥当。

    “涵碧园”里有一处宝地——临波苑。正是宋勉设宴之处。

    水榭傍溪,宽敞通透。数十张紫檀矮案错落排开,案上青瓷梅瓶里斜插着几枝含苞的杏花。新墨初研,酒香交错,清供雅致。

    虽是上巳,可她一身锦素,坐在角落里的矮案后。这个位置虽偏,但视野好极了。尽览全景,更重要的是——可以偷偷摸鱼!

    宾客陆续到齐,园内人声渐稠。嫡母王氏一身雍容华贵,满面春风地穿梭于几位官家夫人之间,言笑晏晏。三姑娘宋玉妍穿着条漂亮的洒金百蝶穿花裙,被几个相熟的闺秀簇拥着,客套去年她春日宴席出口成章,简直是世罕奇才。宋勉今日一身儒雅清贵,他捻须含笑,正与一位须灰发白的老翰林攀谈。宋明轩

    门口一阵骚动,几位原本正谈笑风生的年轻公子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玉绾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逆着天光,一条高昂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衣着华贵,衬得身形挺拔,英气勃发。腰间束着暗青色玉带,悬着一枚莹润的白虎玉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紧抿,倒显得格外冷漠,目光所及,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是那夜在听竹轩差点交代了她性命的玄衣人!

    “这不是定安侯府的赵三公子么?”这声音是辅国公家二公子的,“今儿是什么风,竟把您这位‘贵人’吹到这水边来了?”

    引来周围几声心照不宣的嗤笑。

    “赵三?”听来颇为耳熟,月余前似乎听人提过。

    赵三……谁来着?

    玉绾灵光乍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赵文昭——那个因“顶撞父兄、大逆不道”被废了嫡长子之位的定安侯世子!

    赵文昭恍若未闻。引路小厮被他一个冷眼定在原地,他径直走向另一个角落,自顾自地坐下,看起来活像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儿。端起茶闷了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视着,看到宋玉绾,不禁让他感到意外。

    众人打着哈哈又开始攀谈寒暄。辅国公家的公子见赵文昭不为所动,自讨没趣,便不再刁难。

    芳园嘈杂,一个声音冷不丁地飘了过来,落入玉绾耳中。

    “宋侍郎府上,待客之道倒也别致。”赵文昭手上随意把玩着青瓷酒杯,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连墨汁都掺了几分水,到也不怕叫人笑话。”

    玉绾缓缓抬眸,挑眉看向这个说话刻薄的男人。这人……竟一眼就看穿了她案上那方砚台里墨汁的成色欠佳?嘴上功夫倒是一点毫不留情,和她那二姐姐算得上半斤八两。

    “郎君说笑。墨浓墨淡,皆在研磨者。心志若坚,纵为清水,亦有穿石之势。”她微微侧头,勾唇轻笑,眼神却毫不避让地迎上赵文昭的审视,“倒是赵三郎君,今日行色匆匆,衣袂带尘,莫不是这上巳春风,吹不化心头寒霜?”

    四目相对,赵文昭眸子低垂,带着点玩味嗤笑一声,终于放过那可怜的酒杯,指尖在案面上轻叩:“伶牙俐齿。可惜了,这深宅大院里的水,最多不过是在自家后院里凿个水坑罢了。”他漫不经心,语气里却带三分讥笑。

    “总得凿过才知道。”玉绾收回目光,她是有些记仇的,心里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直言不讳道,“不比某些人,连凿的力气都省了。有关心我家水墨纸砚的功夫,倒不如多想想自己。”

    闻言,赵文昭捏紧了拳头,狠狠瞪着玉绾。多少是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将这个毒妇连同她那个老婆子一并灭口。

    玉绾却恍若未觉。后悔?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哦。

    丝竹声悠扬响起,春日雅集拉开序幕。

    主人宋勉清了清嗓子,说了些应景的吉祥话。王氏多嘴,偏怂恿着众人一同作诗。有人欢喜有人愁,就说那朱家公子,这可是京都有名的纨绔,从来都是以玩乐自居“京都第一”,赋诗品鉴?他能写出来啥?

    早有仆从捧上笔墨纸砚,置于水榭中央的紫檀条案上。玉绾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是老样子,几年来到也不知换点儿新花样,想来是觉着妍姐儿今年又将博得头筹。不过,今年大家早有预料,都做足了准备。

    您二位可瞧好了,今年这头筹,可得是宋玉绾的!

    老翰林的得意门生率先起身,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学生不才,愿抛砖引玉。”他走到案前,提笔蘸墨,笔力遒劲。诗作《上巳观澜》呈上,仆役高声诵读,赞春水之清澈,叹光阴之易逝,比乱世疾苦,感盛世芳华。引得宋勉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连连颔首。

    接着,几位公子小姐纷纷起身献诗。或咏柳絮,或叹落花,或颂春光,气氛倒也渐渐活络起来。

    宋玉妍早已按捺不住,今日她也有备而来。待气氛活络得差不多时,她盈盈起身。

    “小女玉妍,献拙作《蝶恋花》,请诸位雅正。”她提笔挥毫,姿态倒也有模有样,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诗作被念出,辞藻华丽,典故堆砌,下阙一句“愿栖梧桐”,攀附高门之意昭然若揭。

    “好!妍姐儿这词,文采斐然呐!”

    王氏第一个鼓掌称赞,满面春风,目光扫过几位家中有适龄公子的夫人,意有所指。几位夫人略显尴尬,碍于面子跟着附和了几句。

    宋玉妍得了夸赞,更像只雄赳赳的孔雀。

    朱家公子在几个公子哥儿的怂恿下无奈作了一支打油诗,这事儿才算作罢,话糙理不糙,倒惹得人捧腹大笑。

    “欸?我家小六是不是还没来过?”宋玉妍嗤笑一声,“诸位莫见怪,我这六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定是怕作不出好诗来,丢了人。无妨,六妹妹还是写一首吧,无人笑话你。”

    几位贵女才郎闻言纷纷鼓励玉绾作诗。

    玉绾低垂的眼眸这才缓缓抬起。

    她站起身,素净单薄,“既然二姐姐都这么说了,小六若不作一首,怕是要让父亲搁不下面子了。小女宋玉绾献丑,诸位莫要笑话。”

    她执笔,蘸墨,悬于纸端,略一凝神,随即落笔。

    笔锋切入纸中。不似闺阁女子的簪花小楷,竟……竟是行云流水,力透纸背的行书!字迹在宣纸上铺开,诗题赫然——《鲤跃赋》!

    水榭内静得落针可闻,最后一字收笔,侍立在旁的仆役立刻上前高声诵读。

    诗作不长,却字字铿锵,句句如金石掷地。这哪里是闺阁女子能写出的的诗词啊!

    老翰林捋着胡须,一个劲地赞叹:“好啊!此诗高远磅礴,气魄雄浑,筋骨铮铮!竟不想,是个女娘所作之诗!宋侍郎,安得此女?”他看向宋玉绾,眼中满是赞赏。“宋侍郎,这可是六姑娘啊?莫非正是那个名动京都的孝女?”

    宋勉拱手,“拙女不才,竟入得了老先生青眼。”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女儿,内里竟藏得如此之深!

    宋玉妍冷哼一声,激动地站起身,怒指玉绾的诗稿。

    “宋玉绾!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巳佳节,欢聚一堂,你写这打打杀杀的东西,是要做甚?什么‘跃龙门’?什么‘化龙身’?我看你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真是不知所谓!”

    周遭空气瞬息凝结,不少宾客面露尴尬。王氏冷眼相看,宋玉妍所斥责的也正是她想说的,但现在可算不上好时机,反倒失态丢了宋家颜面。

    玉绾面对宋玉妍的咄咄逼人,依旧没什么波澜。

    “二姐姐,诗以言志,文以载道。自古以来便有鲤鱼跃龙门一说,鲤跃龙门,成就新生,乃天地正道。何来诅咒怨怼?妹妹才疏学浅,只有感而发,若有不妥,还望诸位斧正。”她不卑不亢,言语间却锦里藏针。

    “强词夺理!”宋玉妍被噎得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不过就扬手去撕那诗稿。

    “啪!”是酒杯被重重磕在案几上,瞬间崩裂。赵文昭斜倚着凭几,微微侧头,薄唇轻启:

    “真是没想到,宋府嫡女竟这般目光短浅。出言无状,蛮横无理。”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解释自己为何掷杯。

    “我赵三耳朵金贵,听不得人糟蹋好诗。诸位继续。”赵三阖眼,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宋玉妍像被人狠狠抽了两耳光,脸上血色凝结,浑身发颤,被气得几乎快要当场晕厥。

    王氏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赵文昭纵然被废,毕竟是定安侯府的人,其身份也不是她一个侍郎夫人能当面呵斥的。宋勉的脸色也极为难看,这死丫头简直当众丢尽了宋家的脸!

    水榭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丝竹声也早已停了,只余下溪水哗哗流淌……

    玉绾文昭要破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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