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刚才程葛川摁喇叭的声音太吵还是宿管阿姨的叫骂声太洪亮，又或是宿舍楼下停着的帕拉梅拉太显眼，渐渐的，周围开始涌起了吃瓜群众。
周遭的人开始变多了，零零散散的几个路人窃窃私语起来，听到是求婚现场都满脸的兴奋和期待，纷纷停留驻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怎么办，除非现在从天而降一道雷把她劈死，否则这场面该怎么应付过去？
“哇，有钱阔少求婚现场诶。”
“不得了，拍下来给我闺闺看。”
“这女孩太幸福了吧，好幸运，这男的长得还不错。”
“可这妹妹也挺漂亮啊，哦不对，在这块住的好像都是学姐。”
“答应他——答应他——”有人开始起哄了。
“答应他——答应他——”
“愣着干什么，信不信现在就让小哥哥把戒指套你手上！”
这句话好似给了程葛川灵感，他见姜涂一言不发踌躇着，又看周围人越来越多，面子就要兜不住，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还真直接把戒指套进了姜涂的无名指上。
紧接着，大家欢呼起来，鼓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姜涂叹了口气，这半推半就的求婚，确实很像程葛川的作风。
“好，就这样，我就是来给你这个的，说，说定了啊，戴了戒指就是我的人了哦！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不等姜涂招手，程葛川逃命一样钻进了车里，下一秒就随着尾气一同离去了，徒留姜涂一个人在原地尬住。
姜涂望着手上的戒指出神，程葛川做事向来管杀不管埋，往她手上硬塞了个戒指就跑了，姜涂对此隐隐感到生气。
她没工夫理会吃瓜群众，只身上了楼回了宿舍，顺手上网查了一下戒指的价格，是CHAUMET的0.5克拉白金钻戒，接近六位数的令她胆寒，连带着手指都沉重了起来。
心里不禁盘算，要是悔婚的话，程家会不会告她诈骗。
想到昨晚的贵妇人脸上的嫌弃，她敢打包票这门婚事成不了。
她将戒指从手上脱下，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找个机会把这贵重的小玩意儿还给他，自己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姜涂不是没做过麻雀变凤凰的美梦，只不过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很清楚如自己这样条件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想要成功有多难，她从没想过通过婚姻去跨越阶级，只想好好过好自己的人生。
她反射弧确实慢了点，不过人生信条向来很务实。
和程葛川的相遇打乱了一切，尽管答应了程葛川的追求，但她从一开始就笃信这段感情不会长久。
爱到最后都那样，越是轰轰烈烈越是容易潦草收场，所以她在处理跟程葛川的关系时压根没怎么认真过，她不想吃感情的苦。
程葛川的不按理出牌令她困惑和不解，搞不明白这位公子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琢磨不透，就先不想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姜涂去做，她的课业耽搁了好长时间，未来两个月除了悬梁刺股拼命补习别无他法，程葛川的事暂且只好晾一晾，她想着要是冷着对方，他大概就能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了。
临近晌午，姜涂在图书馆埋头苦读到身体发出警告，咕噜咕噜的声音响彻安静的自习室。
她窘迫地在众人的注目下灰溜溜地抱着书离开了。
刚在食堂打完饭，口袋里的手机便传来一阵震动。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还没来得及把饭盆搁桌上，第二个电话又穷追不舍的打了过来。
她寻思是谁呢这么执着，腾出手掏了手机出来，定睛一看，备注是“陆清泽”。
她佩服陆清泽的缜密，昨晚拿过她的手机后，不但加了微信好友，甚至还把通讯录也加上了，真是滴水不漏。
上午太专注学业，手机开了勿扰，压根没看到微信提醒。
想到陆清泽可能是有急事找她，她赶紧夹着肩膀接了电话。
食堂正值饭点，一座难求，她对面和旁边都坐着陌生的学生，周围人吵杂的叫闹声和聊天声很是喧嚣，可陆清泽的声音如同一汪清泉清冽，言犹在耳。
听筒那头充满磁性的男声传进了她耳朵：“怎么才接？在忙？你那很吵？”
姜涂坐了下来，将手机扶正，“在食堂，人比较多，刚准备吃饭。”
“我很快，就两句话，你下午抽空把简历发给我，下周二上午十点，在我微信上发给你的地址碰面？有没有问题？”
他的主旨很简洁明了，姜涂没有拒绝的理由，忙不迭地点头，即便陆清泽看不到。
“好。”
这么好的实习机会，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哪怕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被骂开后门空降，都值得一试。
“嗯，你心情很好？”
她不解：“能得到这么好的面试机会，怎么会不好？”
那头迟疑了一瞬，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她有些糊涂，“还能有什么原因，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谢谢清泽哥哥。”
“好，”陆清泽的声音轻柔下来，“那你慢慢吃，别噎着，挂了。”
姜涂嗯了一声，那头率先挂了电话，她听着传进耳朵里的忙音，原本因为程葛川而烦闷的心情，确实消散了一些。
姜涂吃饭特别慢，明知吃饭的时候分心看手机不是个好习惯，但她还是特别热衷于一边吃饭一边刷短视频或者不用脑子的爽文短剧看。
这个臭毛病被身边人说了很多次，但她美其名曰珍惜碎片化时间。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她的好心情维持到打开微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真把程葛川拿下了？牛逼啊！】
【姜涂，你对象跟你官宣了啊，采访一下，什么心情？】
【学妹学妹，<土拨鼠尖叫>，你是我的神，请教一下怎么搞定程葛川的，我取取经，去钓我的crush了！】
姜涂看着一整排的未读消息只觉得两眼一黑。
她点开朋友圈，往下划了三四次才刷到程葛川发的那条最新动态。
Chuan：她说Yes，我说Yeah！
配了两张图，一张是某次约会自己被他偷拍的照片，照片里她披着散发，素颜朝天，定格在双手捧着马克杯垂下眼眸抿了一口咖啡的一瞬。
还有一张图片就是今早盒子里的那双对戒。
看发布时间就是早上求婚之后不久发的，底下评论清一色的点赞哇塞尖叫祝福，在英国留学时期的一些共同朋友也都在下面留了言，连同她的微信也被轰炸了一遍。
姜涂心道糟糕，这下真是骑虎难下了。
原本以为只是谈着玩玩的程葛川，突然这么认真，原本有自信拿捏住对方的她，这下是真捉摸不透他了。
她划着屏幕，在众多留言中看到了陆清泽的简短评论。
“恭喜。”
他也知道了。
————
一整个下午姜涂都心不在焉，但还是好好地完善了一下自己年久失修的简历，在反复确认没有瑕疵之后，把简历发到了陆清泽提供给她的公共邮箱。
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陆清泽发给她参考的“ClearTech”公司简介，里面将陆清泽的公司业务介绍的很全面详细，这让她对这个科技产业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姜涂在确认简历发送成功后，小心翼翼地给他留言：“简历已经发过去了哦。”
陆清泽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约莫过了一小时，她才收到了他的回复。
不卑不亢，是看不出情绪的文字：“简历没什么问题，我们公司的面试可是很严格的，先别分心，好好准备面试吧，加油。”
先别分心，分什么心？
她逐字分析，试图拆解他的言外之意。
她咬着笔头，思考未果。
姜涂没有回应那些七嘴八舌前来八卦的人的微信，只是一个电话给程葛川打了过去。
她开门见山：“抱歉，早上收下戒指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后来我想了很久，觉得求婚这件事太草率了，我……可以反悔吗？”
说是反悔并不准确，事实上是他硬把戒指套到了姜涂手上，根本没问过她的意愿，她也根本没说过Yes。
只不过为了照顾程葛川的自尊心，姑且就当自己的不是吧。
她感到一股被道德绑架的无力感，可真叫她跟程葛川分手，却也是有些舍不得的，半年的相处过程中，程葛川除了缺乏一些耐心和孩子气外，对她确实很不错。
可她现在有些厌倦了。
“为什么？不行，我不同意，你明明都答应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答应了，姜涂欲哭无泪，试图跟对方协商：“我最近要补学分，还要找实习单位，实在没有办法分心，关于结婚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吗？”
“实习？陆大哥跟我说会让你去他公司实习的，他没跟你说吗？”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他昨晚不还对陆清泽充满敌意吗？
“啊不就是上午，我刚发完朋友圈他的消息就发过来了，说是为了给我跟你的好事添个彩头，帮你把实习的事先搞定了，我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你不吃醋了？放心我去他公司跟他朝夕相处了？昨天不还抵触得很，不让人家送我回去？”
“哎呀，是我误会陆大哥了，我小心眼，我缺心眼，他人还怪好的，你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有点感情也挺正常，不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嘛，我能理解的。放心，我很大度的，不会计较，你就乖乖等到毕业，咱们就把婚礼办了，最后再生一堆孩子，那得多幸福啊。你看我多贴心，都给你安排好了，以后你这一辈子不就稳了吗？”
程葛川劈头盖脸一顿自我输出，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姜涂彻底黑了脸。
“程葛川，我们的关系，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程葛川的声音带着疑问和薄怒：“姜涂，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自己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但是别犯傻，别跟我搞欲擒故纵那一套，能跟我在一起你就偷着乐吧，这段时间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花我的，离开了我的话你啥也不是，所以你清醒——”
他话音未落，姜涂直接掐断了通话。
“喂，喂？姜涂？你挂我电话？”迎接他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忙音。
自从和程葛川认识以来，她从未发过脾气，这还是头一遭。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才发现姜涂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