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九点半，姜涂便打扮齐整，带着邮件里需要的入职材料踏进了“ClearTech”的大门。

    她站在玻璃门前倒映出的身影，米白色垂感衬衫被纽扣挽至小臂，腕间佩戴白色表带的iWatch，黑色电子屏折射出柔和的碎光。

    高腰烟灰色直筒牛仔裤，裤脚恰到好处地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一头顺直的中长发被随意夹起盘发，露出笔挺纤长的脖颈，利落中带着甜美。

    背着焦糖色的托特包，包侧挂着Dimoo的装饰钥匙扣挂链，随着她推门的动作摇摇晃晃，面试那天她有观察过公司员工们的穿衣风格，大多数都是比较随意的，但考虑到总经办助理的职责，她还是选择了一双五公分的亮漆色方头细跟鞋，随着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她拉开了入职第一天的序曲。

    前一天晚上姜涂几乎没怎么睡，对未来既期待兴奋，又焦虑不安，可不影响今早依然精力充沛，她强打精神，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出现。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除了前台，办公室内几乎没有人。

    是她……来太早了吗？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吗？

    公司前台是一位名叫Judy的年轻女孩，似乎对姜涂有些印象，听完姜涂自我介绍后，便带她去了总经办的办公室，是跟谢星野相对的工位。

    “你先把入职材料给我吧，我先帮你办入职手续，还有工卡。”

    “好，谢谢。”她老老实实从包中取出整理成文件夹的材料，尽数递给她。

    果然是来太早了，怪不得Grace让她十点半再来。

    上一回面试匆忙又紧张，这一次她总算可以好好打量周围。

    她工位的右手边就是总裁办公室，也就是陆清泽的办公室，此刻门正紧闭着，而她的正前方就是谢星野的办公桌，此时她的工位上纤尘不染，甚至连带电脑都没有，空空如也，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下，谢星野的工位就显得杂乱了些，白色的文件被摞成一叠叠，分了三四堆，堆放在桌面上，看起来有半只手臂高。

    听说谢星野请了假要半个多月后才回来，那他桌上的这些文件是不是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她能做好吗？

    她拿出包里提前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将它们规整地摆在面前，又走了一会儿神，Judy敲了敲总经办的门，推门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堆资料，她走近她，将一张印有她一寸照片的工卡递给她，“这是你的工卡，也是饭卡，公司每个月都会打钱进去的，所以要收好，别弄丢了。”

    “哦哦，好呀。”

    接着Judy将手上那对材料放在她面前，“你的入职材料我都备份了，一会儿会交给HR，然后这些是你的JD，我打印出来了，但也只是大概的工作内容，因为Xavier最近都不在，所以你的入职培训会由HR那边安排，我是行政助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嗯，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呃，”Judy看起来有些不太乐意，推脱道：“IT现在还没来，到时候用工作机加吧，这样不影响大家的私生活。”

    “啊，这样啊，那冒犯了。”姜涂脸一红，不自觉有点窘迫。

    “你别误会，不是不愿意加你，只不过第一天嘛，公司的方针就是尽量不要把工作带到生活里去，我讲话比较直爽，你别介意，一会儿等IT帮你布置好电脑和手机，我会把你拉到公司群的。”

    “好，谢谢。”

    Judy给人一种疏离感，却并不令人反感，保持礼貌体面的社交距离或是她该学习的第一课。

    时钟过了十点，办公室外陆续有人出现了，IT的同事帮她配置了一台笔记本，和一个外接显示器，随后又给了她一部全新的商务手机，紧接着Judy就将她拉进了一百五十人的公司群，一整个上午全在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等她看到Grace时，已经是中午的饭点了。

    “今天陆总在市里开会，他特地叮嘱我要带你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走，带你去我们公司的食堂吃饭。”

    姜涂迷迷糊糊地跟着Grace，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HR的同事Cici，外加前台Judy，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楼下的餐厅。

    原来“ClearTech”的办公室并不是只有这一层，楼下还有半层员工餐厅和一个私有健身房，刷卡就能进入，吃饭和健身的费用也都在卡里，很少有需要额外充钱的情况。

    餐厅的伙食也很丰富，四菜一汤只要十几块，分量也很足，不会怕吃不饱。

    由于食堂只对内开放，足够容纳全体员工同事就餐，所以不愁没有位置，四个人分别打了一些菜，慢慢悠悠的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开启了聊天模式。

    “下午会有一个新人入职培训，除了你之外还有五位其他部门的新人同事会参加，”Grace一如既往地亲切，脸上笑意盎然，“今年真是大收获，我入职四年来，今年新人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研发部有两位，行销部有两位，公关部一位，然后最最最重要的是，咱总经办Headcount空缺了好几年，总算来了你，真是未来可期。”

    关于这点，姜涂实在很好奇，“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招呢？我今天有看到Xavier的办公桌上有很多文件，应该是待处理的事务吧，没有帮手，他一定很忙。为什么有名额却迟迟不加人手呢？”

    Grace叹了口气，“因为秦总的关系，这个岗位除了Xavier之外，还需要远在美国的她面试，但这几年，新人到了她那一关，基本都挂了，怎么都不满意，再加上陆总也对这个空缺岗位并不关心，就搁置到了现在。”

    “秦总？”姜涂塞了一口焦糖色红烧肉，香而不腻的滋味充斥了口腔，“她是谁呀？”

    “哦，她是我们公司在海外分公司的合伙人。”

    “那我今年怎么没被安排被她面试？”

    Grace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她的视线在姜涂脸上游移了几下，看起来有难言之隐，见她被问得不自在，姜涂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话。

    便想着打哈哈，“我只是随便一问……”

    此时Judy开口道：“那是因为今年陆总和Xavier压根没让秦总参与到这一次的面试，不然哪有可能直接来五个新人啊。”

    这个秦总这么苛刻吗？要求很高的样子，在姜涂的想象中，直接把她描绘成了《穿Parda的恶魔》里的主编米兰达·普里斯特利。

    “一看就知道你没认真看我们的Brochure，Gigi可是很厉害的女强人。”

    “Gigi？”

    Grace这会倒是回答起了她的问题：“秦知知，秦总，公司都喊她Gigi，CFO，财会部老大，也是海外分公司的合伙人，听说是老板的学姐来着，好像对老板还有知遇之恩，两人关系很好的哦，公司所有的重大决策都必须要她点头才能推进下去的。”

    Judy叹了口气：“哎呀，说到这个，今年的预算还没过呢。”

    Grace扭头安抚姜涂：“秦总是个很认真的人，但不要把她想象的很可怕哟，她人还挺好的，说实话，她能在这个年纪就达到这样的成就，是非常不容易的。”

    用过饭后，姜涂回到办公室，赶紧翻开公司的导册一看，在册子的人物介绍第一页和第二页，就是陆清泽和秦知知的人物照，两人在共享一张页面，在色彩还原度出色，质地均匀的胶版纸上印刷着面貌出众的二人。

    个人介绍里详尽地阐述了他们优秀于常人的履历，看起来很是相配。

    是……陆清泽的学姐吗？

    好像比清泽哥哥大三岁，还是从小就优秀的跳级生，是个身材高挑，高智高知的气质型美女。

    姜涂自惭形秽，版面上的两人分外耀眼，亮得她下意识挪开了眸子。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配得上陆清泽呢？

    至少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一种绝望和沮丧感瞬间侵袭了她，击垮了她，年少的心气不再，只剩下佯装的逞强支撑着假面。

    不过这种窒息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被更大的世界的参差再度淹没了——下午的新人培训对她而言更是致命一击。

    除她之外的另外四个人全员都有留学经历不说，研发部的两位是研究生毕业，而且在校期间已经发明了许多专利，是一辈子不愁生计的技术工种，行销部的更是常青藤毕业，在国外的独角兽公司已经深耕多年，想回国效力，便把目光盯在了在国内还未完全科普发展的AI科技，看中了”清科”在国内的潜力，于是投身来此，只有公关部的新人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都只有交换生经验，但不同的是，对方已经毕业，并不是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但在得知对方是上过求职节目在节目中大放异彩而爆红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后，姜涂终于破防了。

    今天一整天，她上了社会的第一课。

    原来出了象牙塔，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中庸之士，她是那么的普通，没有任何优势，谁都比不过，泯然众人矣。

    现实的打击和挫败感平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击垮了自己。

    那她的优势是什么呢？

    难道只是一个为人不齿的草包关系户吗？

    若事实真是这样，那也不能怪谢星野一开始对她嗤之以鼻的态度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不想只在陆清泽的庇护下成长。

    她得尽快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