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姜涂心烦意乱混乱无措的情况下迎来了尾声。

    待她培训完回到办公室，已经下午五点多，原本应该作为带教的谢星野回了美国，于是负责帮她接洽新人工作的人就变成了刚结识不到一天的行政助理Judy和人事助理Cici，之前总经办只有谢星野一个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Judy和Cici帮忙打下手的，因此两人相对熟悉工作流程。

    Judy替她和Cici拉了个三人对接小群，说今后有问题群里直接问就好。

    姜涂内心既感激又隐隐不安，心里总有个声音默默地在猜想，或许不是自己横插一脚的话，这个工作岗位到最后会不会就会由兼任前台的Judy胜任，刚才听Cici说Judy已经来了一年，原本今年是有升职计划的，但不知为何耽搁到了年中。

    她的Title跟她俩一样，虽然都是助理岗位，但部门不同，毕竟她是要在老板跟前晃荡的，甚至能跟差了几个职阶的部门负责人谢星野也能同席而坐。

    她不免心虚，两人面对面时，不由得对Judy唯唯诺诺起来。

    今天第一天，她踩点下了班，原本以为这已经是艰难且心力交瘁的一天，她只想奔回家躺在床上好好休整。

    然而更闹心的事情接踵而至。

    姜涂背着包到了公司楼下，缥缈的眼神无意间瞟了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瞅见停在路边的一辆很是眼熟的豪车——程葛川的帕拉梅拉。

    第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重复瞧了一遍，没错，车牌号三个6两个8，跟主人一样显眼得很。

    好在这是市中心的商圈，豪车遍地都是，这不，停在帕拉梅拉后面的路虎揽胜也不遑多让。

    周遭似乎都习以为常，除了姜涂心里咯噔一下，路人都不以为意，她心中抱着侥幸心理，幻想着程葛川没有看到她，忙不迭低下头蹭着大厦边缘往前走，然而程葛川却没给他机会，在市内禁止鸣笛的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摁了一连串的喇叭。

    姜涂只想赶紧离开，避免跟程葛川正面battle，然而对方明显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实际上程葛川盯着大堂一楼好久了，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程度，他注视着每个从大楼里出来的人，不出意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气质跟职场OL不太一样的姜涂，白衬衫，高腰牛仔裤，是带有初入社会的女大学生独有的装扮。

    他自然也察觉到姜涂看到自己了，摁了两下喇叭未果，程葛川不悦起来，打开车门径直走下车，朝着姜涂遁走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姜涂——你等等。”

    身后传来程葛川气急败坏的鬼叫，像是冤魂要索她的命。

    程葛川身强体壮的，拎她跟拎小鸡仔似的，何况她今天又穿着并不方便的高跟鞋，哪里逃得出他的手掌心，程葛川三两下就追过了她，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肩头，姜涂身子一抖，僵硬得停下了脚步，没敢动，也不敢回头。

    好死不死停在了大厦的中庭位置，这一处是小花园的位置，刚才慌不择路就逃来了这里，正值下班高峰期，大家都忙着赶地铁回家，眼下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她跟程葛川，隐蔽的树丛遮阴不偏不倚挡住了两人的动静。

    之前逆来顺受惯了，这一次的反抗比以往都要激烈，程葛川看起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样子，姜涂心中的恐惧逐渐被放大。

    她呼吸有些急促，这一刻满腔的怒火被恐惧代替，她不由变得惧怕程葛川起来。

    “你，你要干嘛？”她声音颤抖，仍然是僵持着目视前方，看似人还活着，实际上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程葛川收敛住自己蓬勃的怒气，试图平静地跟姜涂沟通，“你先转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姜涂在心里做了一下思想工作，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她微微皱眉，眼神却没有看向程葛川，眉眼间有淡淡的烦躁。

    “我想跟你说的话之前都说过了，我们分手了。”

    程葛川扬眉：“谁同意了？是你单方面提出的分手，我可没有同意。”

    姜涂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程葛川，男人脸上天经地义的表情令她感到匪夷所思，“感情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跟你同不同意没关系。难不成你还要强迫我？”

    “是。”

    “什么？”

    “我已经在朋友圈官宣了，你出尔反尔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

    “自始至终我没有同意过你的求婚。”

    “那你之前为什么收下了我的戒指？为什么戴着我给你的项链？为什么让我带你去社交场合？”

    “……”姜涂自觉没法跟一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沟通，她想尽快离开，不想跟程葛川掰扯，“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忘掉这段时间的不愉快，好吗？”程葛川变了一副脸，他甚至哀求她，“我们重新开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姜涂，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别的男人？我没有别的男人，但即便我有了别的男人，也都跟你没关系了。”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伸手抓住姜涂的肩膀，猛烈摇晃起来：“难道……你真喜欢陆清泽？”

    姜涂吃痛，试图挣脱，却碍于对方的力气，只能咬着牙，语气软了下来：“我们好聚好散行吗？不要互相纠缠了，免得以后互相埋怨对方。程葛川，何必呢？我没觉得你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把我当成一个拿得出手的吉祥物，好支撑你那些可怜的，虚伪的面子，不是吗？”

    “为什么不回答，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陆清泽？难怪，难怪，遇到他的那一晚，你就变了。”程葛川愈发抓狂起来，语气逐渐变得阴狠，“原来如此，你他妈的臭婊子，敢绿我？你这个犯贱的臭婊——”

    眼见程葛川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姜涂无力挣扎，正要硬生生闭眼接住这一场暴力之际，场面却停住了，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程葛川的一声嚎叫传进了耳朵。

    “啊啊啊——痛，痛，住，住，住手——”

    “你再敢骂她一句试试？”

    姜涂睁开眼，便见到脸色冰冷面无表情的陆清泽正单手抓着程葛川的手腕，将它反折成了几乎九十度，程葛川痛苦扭曲，倒吸一口气地求饶：“啊，别，别，不，不敢，不敢了，松，松，松手——”

    “你再敢动她一下，我会百倍奉还，懂么？”

    陆清泽并没有松手，反而一使劲往后一甩，惯性直接将程葛川弹飞了几米远，他跌坐在地上，神情很是狼狈，被陆清泽捏过的手腕处已经有了明显的一圈红印。

    程葛川气急败坏，他揉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咬牙切齿：“陆清泽，姜涂，你，你们果然有一腿！贱人配狗——”

    “我说了，”他沉着声打断他的辱骂，“你再敢骂她一下，或者碰她一下，我怕你承受不住要付出的代价。”

    陆清泽一步步走近坐在地上的程葛川，后者有些害怕，手往后撑地不由得往后躲了几步。

    陆清泽弯下腰，单膝缓缓蹲在他面前，眼神阴鸷，直勾勾地刺向程葛川：“我听说，程家最近想要和清科合作，想在芯片市场分一杯羹，是吗？”

    “关，关我什么事，”程葛川被他的气场唬住了，只剩下孩子气一样的嘴硬和逞强：“那又怎么样，我怕你？我怕你妈！！”

    “是，”陆清泽突然笑了，那笑像是浸了毒的钩子，一步步靠近他的脸，引得他毛骨悚然：“你不怕我，但你父母怕不怕，那就不好说了。”

    “趁你现在还能听到人说话，最后警告你一次，”他的话语宛如寒窟冰锥，在他耳边轻言，像恶魔的低语：“你之所以还能开你的豪车，住你的豪宅，是因为我给你活路，给你父母活路，你应该谢谢我的手下留情，应该谢谢姜涂她没受伤，否则，明天我就能让你流落街头，让你明天恨不得去死，知道了么？”

    程葛川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他彻底被吓到了，在迟钝了几秒后，突然发了疯一样，大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姜涂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呆愣着杵在原地，她也被吓得不轻，她从没看到过陆清泽的这一面，冷酷，无情，阴狠的一面。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男人，素未相识的陌生男人。

    陆清泽缓缓起身，转身走向姜涂，直到男人的手，迟疑着轻轻落了下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姜涂，吓坏了吗？”

    她终于回过神。

    “没，不，有，有一点。”

    她舒了口气，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颤抖，“我，我想我需要缓一缓。”

    “能走得动路吗？”

    她脚上灌了铅似的，摇了摇头。

    陆清泽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弯下双膝，伸出双手，“来，我抱你过去。”

    此时的他又变回了印象中那个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的陆清泽。

    姜涂探头偷看了他一眼，对方的表情却很认真严肃。

    她颔首，乖巧地伸出手攀住他的肩膀，对方一用力，轻轻松松地便将她抱了个满怀。

    这已经是陆清泽对她的第二次公主抱了。

    上一次是救命，这一次是拯救于水火，两者感觉却截然不同，上一次她几乎要死了，根本没来得及感受，可这一次不一样，小花园距离陆清泽的车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五分钟的距离，足够她的心跳和呼吸折腾千百次。

    她不敢吱声，生怕泄露自己不规律的心动，直到他将她抱进车里，她才发现，原来停在程葛川后面的这辆路虎也是陆清泽的车。

    这人……到底开几辆车呀。

    姜涂浑身发抖，陆清泽见状便给她开了暖气，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陆清泽外套上的香气又泄进了鼻间。

    “还是回方宁家吗？”

    “嗯。”她抿着唇，轻声应和。

    “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本来打算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搬的，但今天……”

    “你跟程葛川，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分手，但按照他的话说，是我单方面，他不同意。”

    陆清泽瞥了一眼侧身的姜涂，然而对方低着头，瞧不见脸：“为什么分手，是不喜欢了？”

    “我不想结婚，他跟逼婚似的，我就想断了。”

    “你是不婚主义？”

    今天车里的陆清泽一反常态，意外的话多。

    “不是，我说不清，大概是我太渣了吧，我是坏女人。”

    或许程葛川说了千百句的错，但唯独有一点，他说对了。

    姜涂此时抬头，定定望向驾驶座上目视前方的陆清泽，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偷看，而是正大光明的打量他，像是知道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样，肆无忌惮地扫视着陆清泽。

    用她十年前的话来说，谁在花季少女时不会肖想陆清泽呢？

    虽然感觉是那种对他死缠烂打，也仅仅只是轻轻瞟你一眼，然后仰着脖子冷漠走开的那类人物。

    没错，她就是喜欢陆清泽。

    从十二岁那年就喜欢了。

    她的清泽哥哥，男神一样的清泽哥哥，她是他的信徒，是她的信仰，是她这九年来最难忘的白月光。